苏句本是跟苏瑾赌气,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论公私,苏瑾母女三人都是万万不能搬走的。
垂在身侧的两手捏了捏,深吸口气,终是屈服了。
“你们不用搬出去住。”
苏瑾挑眉看他,连个好脸都不给。
这会儿却不敢了?
“你们是我的妻儿,男人若是连妻女都抛弃,也枉为人了。”苏句继续说。
苏瑾忍住喷他一脸口水的冲动。
“你不都抛弃了?”
苏句掠过她的话头,默了默:“早先时候是我做的过了,对你们母女不住,日后我会补偿的。”
补偿?
见鬼吧!
就这渣爹!
她斜他一眼:“你不要整天在我们眼皮底下晃,就是最大的补偿。”
顿了顿,“我娘好容易对你死心,就别死缠烂打了,当人的真心如粪土不成,踩了又踩!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你再折腾我娘,我跟你拼命!”
狠话搁出去,饶是渣渣如苏句,也沉默了。
这会儿云层遮住了月光,苏瑾看不清他面上具体神色,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沧桑。
良久之后,他说:“我没有。”
屁,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爬上树!
而苏句的话要是能信,鬼都能还阳了!
苏瑾嘁了一声,赶人。
“别在我面前说那些虚的,你不嫌浪费口水,我还听得烦躁呢,人在做,天在看,走吧!”
苏句低低念着:“人在做,天在看?”
他似乎有些怅然,这次倒不用苏瑾赶了,久久注视着大夫人的屋子,缓缓转身,沧桑落魄地离开。
苏瑾自是对他生不起半分同情,对着他背影呸了一声,关上院子大门。
至于苏句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走丢意外,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做完这一切,她便回屋躺着,走到屋檐下,却见隔壁房间的窗子处似乎有个影子。
她轻手轻脚蹭了过去,果然是大夫人。
她早就醒了,目光注视着苏句离开的方向,神色怅惘。
“娘。”
苏瑾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没谈过恋爱,着实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感觉。
但她又是清楚的,感情一事,最为累人,牵扯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苏句是个渣爹,不论是原身和苏瑾对他都不曾有过半分亲近。
而大夫人跟这个男人,却是真正相爱过的。
毕竟是能爱到愿意放弃家人私奔的男人啊。
岂会那么轻易释怀。
苏瑾看着大夫人面上尚有些湿润的水渍,没有戳破她,眼眸微垂。
“夜已深了,天气凉寒,母亲且睡了吧。”
“夜深天冷。”大夫人念着这几个字,目光越发复杂。
苏瑾知道她的顾虑,叹口气。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那么渣,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女人就是心软,这会儿还能心疼苏句?
打上一棒子,省得好容易好了的伤疤,又给人揭了。
“娘,别忘了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大夫人身子一震,捏着衣角的手,撰得死紧,几乎能把衣服拉坏。
话只说三分,懂的人自然会懂。
苏瑾点到即止:“娘,我先回去睡了。”
天冷大夫人自是不留她,目光复杂:“去吧。”
在她转身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定一般。
“明天我们娘三就搬出苏府去住吧。”
咦?
苏瑾回头:“娘,你说什么?”
这就想开了?
不打算一头吊死在苏句那渣男身上了?
“我于他无愧,该死心了。”
大夫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娘还有你们。”
爱情不该是生命全部,她有愧一双女儿,以后的日子,该重新权衡了。
大夫人能想开,苏瑾自是心头欢乐的,哪里肯劝。
别人夫妻劝和不劝分,但苏句这种男人,分了才好。
“娘真好。”
因为大夫人的想通,苏瑾心情舒畅,美美睡了个好觉。
清晨起来,大夫人已经熬好了粥,端了过来。
“瑾儿玉儿,快来尝尝,娘用最新鲜的河鱼煮出来的,味道理应不错。”
苏瑾苏玉都是吃货,闻到香味麻溜就窜了过来。
白色的米粥滚动着新鲜的鱼肉,肉熬得酥软香滑,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不过眨眼功夫,两姐妹就呼哧呼哧喝完了一大碗。
大夫人见得她们喜欢,好笑地再去盛了过来。
“慢点喝,没人抢你们的,仔细烫嘴。”
母女三人的早膳,温馨而美好。
只是美好不过少许,就被打破了。
苏瑾眯着眼,情绪不善看着推门进来的苏大。
“又有什么事情?”
她们听雨苑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地方,奴仆没有,荒冷偏僻,听雨苑的三人,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平日里苏句巴不得她们原地消失,能少见一面就是一面,最近倒是勤快了。
但是,听雨苑的人,也不欢迎他。
苏大看着神色不善的苏瑾,头有点大。
这六小姐出了名的难缠,他曾吃过亏,没敢跟她杠,行了个礼,对大夫人说道:“夫人,老爷病了。”
大夫人拿着勺子的动作一顿。
苏瑾当即就噗嗤一声:“苦肉计?那么老的一个家伙,他脸不疼吗?”
明明秀美如芝兰,飘飘如仙子,怎么说出口的话,那么生硬?
苏大甩了甩后脖子的寒意,拱手讪笑。
“六小姐,不是苦肉计,老爷真的病了。”
他神色有些苦恼,“昨夜不知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就着了凉,直到现在,还在发着烧,人昏昏沉沉的呢。”
“看来老爷对他行为也看不过去了。”苏瑾哂然。
苏大被她幸灾乐祸的神情给刺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六小姐,老爷也是你的父亲。”
“抛弃妻女,巴不得妻女早点死,甚至推波助澜的父亲?”苏瑾不屑。
苏大不说话了。
多年跟在苏句身边,自家老爷是个什么德性,他心里有数,洗白不得。
只是这关头,六小姐这么冷漠……
情有可原,但站在道德至高点,还是难以接受。
被苏瑾奚落了一番,苏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站在原地。
好在大夫人还是有些良知的,见他呆立,走了过来,问道:“老爷现在情况很不好吗?”
“烧得有些糊涂。”
好容易有人搭腔,苏大赶忙卖惨,“嘴里一直咕噜念着夫人和小姐的名字,所以小人就过来找夫人了。”
人总是在脆弱和危险时候,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同样,在脆弱危险时候,混混沌沌吐出来的话,也最能迷惑人。
苏瑾不想让大夫人陷进去。
“病了不找大夫找我们做什么,我们能给他安神还是治病?”
可不就是治病?
苏大偷偷看了苏瑾一眼。
苏瑾会医术他知道,但苏瑾这架势,肯定不会医治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