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皇帝妃子，一个是辞官归老的朝廷御医，其中关系，着实耐人寻味啊。
沉吟着，见沈达巴巴朝她走来，“师傅，人已经走光了，我们开始医治王爷吧。”
苏瑾目光落在沈达面上，对他的殷切视而不见。
“你也出去！”
她说了，是不得被任何人打扰，其中的任何人，就包括沈达。
“这……”
沈达自是不愿意的，巴巴说道，“师傅，我留下来可以给你打下手啊。”
“你一个人忙碌，也忙不过来是不？”
“徒儿愿为您鞍前马后，您说往东，沈达绝不往西。”
很诚挚乖巧的学生。
苏瑾差点就松口了。
可惜她的理智更清晰。
“不行！”
欧阳诺伤太重，毒深入五脏六腑，外界的工具根本无法实时监测到欧阳诺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办法做手术，她必须将欧阳诺带入异空间。
异空间是她独有的秘密，连宁清香她都不肯说出去，岂会告诉沈达。
拜师了归拜师了，人心隔肚皮，她绝不会将自己置于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沈达要学艺，多的是机会，这次不行。
她没准备好外界的道具，不能混淆视听。
苏瑾的态度坚决，几乎没有任何商榷余地，沈达愣了愣。
而后有些委屈：“师傅，我是你唯一徒弟了，你教徒弟还藏私啊！”
苏瑾：“……”
一把年纪了，这么跟她个小姑娘卖萌好么？
何况现在，也不是卖萌的好时机啊。
将他推出去。
“别废话，你要学艺多的是机会，如今王爷性命垂危，容不得任何闪失。”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守住门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任何人进来！”
沈达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苏瑾给推到了门外。
瞧得房门当面关上，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期期艾艾开口。
“好，我听您的。”
得到沈达的保证，苏瑾稍稍松了口气。
将屏风挪了挪，遮住床前的光景，而后抱着欧阳诺，身子一闪进入了异空间。
因为之前欧阳诺体内毒性的特殊，苏瑾并没有将这毒研究出来，这会儿倒是能真正瞧一下这毒了。
毒素性寒，且善于潜藏，这次要不是因为另外一种毒引诱，也不会同时发作。
瞧得欧阳诺面上的黑沉以及蔓延的青筋和花纹，苏瑾心头沉甸甸的。
异空间里的电带不出现实世界，但在异空间里面，却是可以使用到电器的。
苏瑾借用异空间里的医疗设备，这次终于查清楚了欧阳诺体内交杂的毒素，以及内脏损坏程度。
然而，即使是有这般先进设备，还有现代中西精华药物，欧阳诺的伤，却极为致命。
两种剧毒交错，可以勉强用血清缓解。
但欧阳诺的内伤，却根本难治。
因为他的五脏六腑，并不是区区损坏那么简单，而是在重创之下，开裂破碎。
……简而言之，救不活了。
没有哪一种药，可以将破碎的内脏拼凑起来。
也没有那一种药，可以将内伤快速缝合。
她是可以开刀动手术，然而欧阳诺内脏受损程度严重超乎所料，一旦开刀，内脏碎片便会随着血液流淌，她是无论如何都拼凑不起来了的。
外表肌理受伤，可以用特定针线缝合，然而内脏碎裂，根本缝合不了。
一针一线，都得要人命。
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欧阳诺死吗？
苏瑾给他注入两管血清后，瞧得他体内的毒素缓缓散开，面上狰狞的花纹和黑色都淡了下去，伸手抚着他清隽的眉眼，心头恍然沉甸甸的。
“欧阳诺。”
她低低念着他的名字，感受到手下男性躯体逐渐变冷的温度，心头慌得如同无头苍蝇乱窜。
脑中恍然想起跟他相处的每一个点滴，再看他冷冰冰的脸，心头宛若挨了一道口子，滴滴答答流着血。
她想，虽然看惯了生死，其实她也不是像自己所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吧。
欧阳诺于她，又何止是病人。
他是她的朋友，亦是亲人。
来到古代之后，亲人之间每每多着失望与算计，唯有他，总是给予温暖。
在关键时候出现，在默默陪着她。
尽管他的陪伴和求娶，都自带有他的目的。
但他坦坦荡荡。
他对她的关心，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承认自己凉薄，相当自私，在利益关头，在要紧关头，只会看到自己，可这样凉薄的自己，却是极度缺爱的。
在现代时候，便是从小缺少温暖，长大后，更是缺得紧了，表面看不出来，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寂寞。
她是渴望朋友，渴望亲情的。
所以她对大夫人，对苏玉，对太子，对他，对每一个关怀她的人都付出努力，她很珍惜拥有他们的日子。
可惜时光无情，最后他们都还是会离她而去。
于是，她嫁给他。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爱情，但她记得，在那悬崖边上，他是那样执着地抱着她的腰，宁可跟她一起死，也不自己独活——
说不心动，是假的。
“我想救你的。”
轻抚着他俊美的轮廓，不知为何，鼻子莫名一酸，有什么从眼角溢出，竟趁着她发怔时候，滴落他的眼眶之中。
想到他会离开，想到他这双漂亮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来。
心头像被什么绞过一般，难受得近乎喘不过气来。
她合上眼睛，低叹一声。
“这世上，大抵只有你会那般对我好了。”
都说患难见真情，也只有他这傻子，会在性命关头，愿跟她不离不弃。
“你这般待我，我又如何舍弃你？”
“我会救你的。”
她喃喃念着，手揪着他的衣襟，慢慢撰起拳头，“我尽我所能，不惜代价。”
她一生学医，只道是救死扶伤为荣，如今还深有体会。
原来学医，可以救治自己想要让他活下来的人。
那么，他要是都救不活，她一辈子学医为何？
神医之名，图惹人笑话罢了。
苏瑾抬手，摸了一把因为雾气朦胧而遮掩了视线的水珠，转身翻起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来。
她抽了他的血，注入仪器中，精神紧绷盯着实验过程的一分一秒，不敢松懈。
……
然而，所有的试验，都是失败的。
没有任何药物，能快速修补内脏的损坏，那等程度的伤，药石枉然。
“欧阳诺。”
她低下脑袋，在他胸口靠了靠，乏累闭上眼睛。
“你这次，实在太任性了，不是让你小心点，别老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吗？”
“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
眼睁睁看着他死，莫名的，对这个世界也有些厌倦了。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她都有些惘然。
叹息间，鼻翼抽动，倏忽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
苏瑾怔愣了一瞬后，霍地直起身子，眼睛一亮。
“百年火灵芝！”
她怎么就忘了，那可是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啊！
她上次实验过了，能快速让伤口愈合，肉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