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这时，憔悴的大夫人突然出现在走廊，她有些踉跄的走向苏老爷，眼睛里早已经水气弥漫。
“老爷，不要把瑾儿赶出去啊，瑾儿从小就被送去乡下，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这个做娘的一直觉得愧对于她，你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谊上，看在我拖着病躯来求您的份上，把瑾儿留下吧。”
苏老爷看着面前早已不复当年模样的大娘子，面上愤愤然又十分无奈，“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她为苏家带来过什么！你糊涂，糊涂啊！”
大夫人哀哀的拉住苏老爷的袖子，竟然扑通一下跪下了！
“老爷，妾身求您了，妾身自从嫁给你之后从未求过老爷什么，今日妾身斗胆求老爷留下这个女儿……”
苏老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再抬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少女，亭亭玉立，与三十年前自己一见倾心的少女无二，他长叹一口气，将袖子从大夫人手里抽出来。
“罢了，罢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她！”
站在院子里的苏瑾，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原以为大夫人生性懦弱，没想到为了她，也能挺身而出。
看着还在地上伏着的大夫人，苏瑾急忙跑进屋子里，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大夫人喘着气倚在苏瑾身上，“瑾儿，娘自知对不住你，但是娘看见你回来那一刹，娘突然觉得，娘应该为你做点什么……”
苏瑾眼眶一热，忽然想起现代的母亲。
“娘……”
大夫人伸出手抚摸着苏瑾的脸，怜惜道：“乖女儿，娘没用，不能护你和玉儿周全。”
苏瑾心里一软，但眼眸却冷了下去，“娘，女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们！我不会再让二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的！”
苏瑾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她在苏府一日，二夫人就别想作妖！
大夫人愣了下。
苏瑾眼里凌厉的光芒，让她感觉到一丝寒气与惧意。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染香阁，听到苏瑾没被赶出去的消息，正在给女儿喂药的二夫人，气的将汤匙扔在地上，大夫人竟然去拦住了老爷！
她恨恨的看着被摔成碎片的汤匙，“老爷，原来你还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秋日过后，天气逐渐转凉，明明昨日还能穿着单衣出门晒太阳，今天却得穿起棉袄才能出门。
苏瑾大早起床后，心里惦记着大夫人，用过清淡的早饭就和苏玉来到听雨苑。
明明是大户人家正室的院子，走进去后，冷冷清清的愣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冬至过后，院子里茂盛的树木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枯叶飘零，加上一地没能收拾疯狂蔓延的野草，衬得整个听雨苑冷冷清清，颇有几分凄凉。
苏瑾走进里屋时候，还依稀看到挂在屋檐下的蛛网以及屋里木桌上的灰尘。
“母亲。”
她不免有些心酸，原来她不在苏府的这几年，大夫人过的竟然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躺在床上有些蔫蔫的大夫人听得脚步声，转头过来，见是苏瑾和苏玉，眼中跃上一抹欣喜，半坐起身招呼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察觉到苏瑾在打量屋里的陈设，她有些窘迫和怅然。
“你们才回来，我这里都没放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先坐坐吧。”
“没事，我和妹妹刚用过早膳了。”
苏玉年纪还小，没有发现苏瑾和大夫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直接扑进大夫人怀里。
“娘亲，我好想你。”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感受到怀里女儿娇软的身躯，大夫人眼中跃上一抹欣慰。
“娘也想念你们。”
说话不过两句，就掩唇低咳起来，她已经尽量在掩饰自己的病情，还是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瑾伸手，带着几分关切给大夫人轻拍后背。
大夫人身子微不可查一僵，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子。
好一会儿后，终于顺了气，没有那么咳了，大夫人对她笑了笑：“别担心，老毛病了，过两天就好。”
虽是笑着，苏瑾却能察觉到大夫人眼底对她淡淡的敬畏和疏远，跟对苏玉的态度大有不同。
都是封建迷信思想害人。
苏瑾喟叹一声，有些无奈。
“母亲，我是你的女儿。”
她是从大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不是洪水猛兽。
别人看轻她没有什么，但大夫人这态度，不免就伤人了。
明明昨天，还拖着病体替她跟苏老爷求情。
大夫人身子一震，捏着绢帕的手顿了顿，犹豫着伸出去，拉住苏瑾的手腕。
“对不起。”
经常被府里的人洗脑，她们说苏瑾是灾星，近之必有灾祸，可她却忘了，苏瑾也是她的女儿。
作为亲生母亲这般对待，苏瑾应该会难过的吧？
毕竟她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这般想着，大夫人越发愧疚了。
“就算你是灾星，我也不会怕你。”
听得这话，苏瑾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大夫人虽还是对她惧怕，却能走出思想的禁锢，说明对原主还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她笑了笑，反握住大夫人的手：“没事，我都习惯了。”
大夫人心底一抽，小声问道：“这些年你在乡下，过得很不好吗？”
她心有猜测，越发悲戚。
“是娘亲没用，不能将你们留在身边照顾，让你们吃好多苦了。”
苏瑾还没回答，苏玉已经转着圆鼓鼓的眼睛回道：“不苦，虽然王伯伯和王夫人很凶，经常打我和姐姐，但我们回来了，我们以后都不用再受他们欺负了。”
大夫人越发悲戚。
府上什么日子，作为后宅妇人没人比她更清楚。
在乡下被王大川夫妇打，在这苏府，她们就能过得好么？
“母亲，没事，有我在。”似乎看出了大夫人的顾虑，她笃定开口，“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的！”
大夫人看着几年不见，越发高挑美丽的女儿，宽心而无奈。
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但后宅妇人，根本无法主宰自己命运。
更别说，老爷眼里已经没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