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咕哝虽小,习武之人听觉何其敏锐,自是听得清楚,挑眉看她。
“不曾想姑娘也是个以貌观人之辈。”
不知道为什么,苏瑾就是听出来其中淡淡的不高兴。
她略一琢磨,便明白其中缘故。
作为一朵红花,被人夸赞太多,估计已经麻木了,他之前一直称她“奇”,应该是觉得她与众不同的,不曾想也被他的脸给迷住,所以失望了。
但她苏瑾,从来没说过自己不是个俗人不是?
扯了扯唇,“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动之情,待之礼,有何不对?”
宇文诺一哑。
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
“是我短见了。”
见他爽快认错,她有些好笑,继续给他上药。
“我原先还想着,你要是那么迂腐不化,干脆就让你自生自灭得了。”
宇文诺这会儿也适应了她的说话方式,没有再奇怪,顺着她的话头。
“这么说来,我是通过了姑娘的考验了?”
“勉勉强强。”苏瑾说道,“没办法,对着你这张脸,即使心里再窝火,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宇文诺默了默:“那以后若是诺一无所有了,还可以到姑娘这里来刷脸。”
咦,古人也会用“刷脸”一词?
苏瑾新奇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是可以考虑,不过看腻了,就不起作用了。”
宇文诺哂然。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有用美色的一天,还会被人给腻了。
这不是女子才有的情况吗?
他侧头,准备再怼她两句,总是嘴上吃瘪,这样不好。却不想刚侧头,不觉有些怔忪。
面前的少女,正在垂头认真给他上药,仔细的神情,清丽的五官,在朦胧烛火的摇曳下,出尘绝世,宛若谪仙。
她拿他的容貌开刷,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个拥有绝世姿容的女子么?
卿本佳人,还有才华,难怪就连太子,也趋之若鹜。
他垂下眸子,眸色沉沉,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苏瑾仔仔细细给他涂好了伤药,又给他将其他地方的绷带给换了个新,一抬眼,就对上他直愣愣的眼神,扯了扯唇,“这么目不转睛看着我做什么,长得本来就俊,不怕勾人臆想非非?”
本是男人调戏女人的台词,怎么在她这里,却是换了个位置。
宇文诺面露无奈,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暗了暗。
“姑娘这么贪慕美色,据说你的夫君可是个奇丑无比的男子,你不介意?”
他不提,她还忘了这一茬。
摆摆手,“什么夫君,说得早了,八字还没写完呢。”
宇文诺看着她:“纳吉之后便是入聘,姑娘聘礼都收了,不想嫁?”
亏她做得出来。
“我想不嫁也不行啊。”苏瑾撇撇嘴,“不过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会怎样,没过门之前,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苏瑾似乎看到宇文诺嘴角抽搐了一下。
“姑娘可是在巴着自己夫君倒霉?”
“都说还没嫁过去,不能说是夫君了。”苏瑾哼了一声,“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还要不要面子了。”
宇文诺觉得嗓子有点哑。
“我总觉得姑娘会想改嫁。”
“不无可能。”苏瑾直言。
宇文诺放在膝盖上的手,莫名紧了紧。
“皇室的婚姻,怕是由不得姑娘做主。”
“未必。”
听得苏瑾话里的笃定和清冷,宇文诺一怔。
“姑娘这话何解?”
“四皇子身份尊贵,即使不受皇上待见,也是天子骄子,怎么着也轮不到跟我区区员外郎家的六女儿说媒。”
苏瑾眸色清冷,清明纯净,带着一丝透彻。
“我跟他之前未曾谋面,得知我是乡下的喂猪女还是坚持下聘,图的绝不是我这个人。”
宇文诺不曾想她心里都清明,问道:“那姑娘待如何?”
“有所求便好,有求就有得商量。”苏瑾淡淡说道。
宇文诺何等聪明,区区几句话,便了然了苏瑾的心思。
“故而你把这婚事当做一场交易,既不会因为外人对齐王的评价而看轻他,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死心塌地而爱上他?”
“都没见过面,爱什么爱。”苏瑾毫不客气开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这么玩笑话的打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日似乎是齐王亲自上门下的聘?”
宇文诺拆台,苏瑾丝毫不怂。
“带着面具,宛若隔了一层门,也算不见了。”
她可以选择性眼瞎。
说到这里,她目光带着狐疑打量宇文诺。
“说起来,我总觉得他戴着面具的样子,跟你有几分相似?”
越看,越像。
她默了默,悄然远离他两步。
“别告诉我,你就是那劳什子四皇子本人吧?”
宇文诺一噎,好半响才开口道:“齐王于两年前遭陷害一案时候,被刺客毒伤了脸,已被毁容。”
“你别绕弯子,就说你是不是他?”
苏瑾不跟他扯皮,直戳正点。
“在下宇文诺。”宇文诺看着窗外的星空,“只是个江湖散人。”
“也对。”
苏瑾替他将衣服拉好,“四皇子何等身份,怎么会像你一样身上都是刀伤剑伤?”
宇文诺看着她面色。
“我瞧你似乎挺失望。”
“是有些失望。”苏瑾顺势应答。
“为何?”
“四皇子是我未婚夫啊。”苏瑾笑眯眯看着他,“你若是他,我可不就顺势嫁给了你?”
宇文诺无措顿了顿。
“你喜欢我?”
“不可以?”苏瑾看他。
“我不是他。”宇文诺反驳。
“所以遗憾了。”
苏瑾答道,“所以咱们只能发乎情,止乎友。”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见她想得通,宇文诺眼眸垂了垂。
“也好。”
苏瑾睨他一眼,撸起他袖子,给他打了一管针。
“这是清毒的,你回去之后,将我给的药一天三次吃下去,再涂上伤药,估摸十天左右就能痊愈了。”
宇文诺毫不意外。
“姑娘的医术,果真卓绝。”
顿了顿,“如此精湛的医术,姑娘难道就没想过用在造福百姓身上?”
“时代不允许。”苏瑾也看着窗外,“你看,你们男人可以到处行走,我们女人却只能局限于后宅,甚至不小心多说了两句话,就得跪祠堂,男女身份不同,注定我能做的事情有限。”
这朝代需要大夫,但不需要女大夫。
女人的身份需要避讳,否则就是犯罪。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做好事还给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