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管家以来,苏府哪个见到她不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
第一次被人这般挑衅,她气得喉咙都呕血了。
忍着疼痛,嘶声喊道:“出了这道门,我定然让你们母女三人陪葬!”
“哦,陪葬啊。”
苏瑾不以为然,“我听说,陪葬是要人死了,才能有陪葬品不是?”
“所以,你死了吗?”
二夫人表情寸寸龟裂。
“死丫头,你敢给我下套子!”
“怎么会,我又没逼你说陪葬的话来。”
苏瑾好整以暇,笑眯眯扯唇,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不过,二夫人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就你的身份,好像不配让父亲的妻女陪葬吧?”
二夫人不服,哼了一声。
“老爷现在宠的人是我,你们母女不过是赔钱货罢了,被扫地出门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离开苏府,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弄死你们还不简单!”
“这么自信啊。”苏瑾笑眯眯看着她。
二夫人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气头上,哪里想得多,啐她一口。
“难道你觉得,你们还能越过我不成?”
“不,‘越’这个词,理同以下犯上,二娘,你不配啊。”苏瑾说道,故意在“二娘”一词上咬重了语气。
见二夫人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她笑得恶意满满。
“二娘,这些年父亲太宠你,似乎都让你忘记了,在父亲还没有休掉我娘之前,他苏句的正房夫人,只能是我娘,苏府的主母,也只能是我娘。“
“而我,是苏府的嫡女,堂堂正正的千金。”
她勾唇,“我爹能为你做主什么,虽然只是区区五品户部员外郎,但也是朝廷命官,他还能正大光明宠妾灭妻不成?”
她眼角余光一瞥,隐约捕捉到院子尽头那株梅树背后,有一个佝偻的影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人是苏府的管家苏大,也是苏句的心腹。
于是,声音更大了。
“二娘,我爹似乎从来没告诉过你,十年前兵部有个侍郎喜欢上花楼的一位花娘,为此不惜休掉并无过错的正房,为此惹怒了太祖皇帝,直接抄家问斩?”
“你说,要是今天你纵容丫鬟欺负我娘,甚至殴打主母嫡女的消息传出去,外头的人怎么想?父亲能护得住你不成?”
二夫人身子一颤,眼中掠过一丝后怕。
苏瑾没有说错,自那以后,大禹王朝就有了一条严律——
但凡朝廷命官,若然宠妾灭妻,一旦被抓到,轻则抄家发配,重则以身作则人头不保!
祖制不可废,先帝的旨意更不可违抗。
这也是为什么苏句明明不喜欢大夫人了,却不敢休掉大夫人将二夫人扶上位的原因之一。
原以为是个乡下来的喂猪村姑,什么都不懂,想怎么搓扁揉圆都不在话下,没想到是个不省心的。
连这个典故都知道。
她恨恨咬着牙齿:“苏瑾,你别得意,现在在京城人眼中,我才是苏府的主母!”
“‘才是’跟‘正是’两字,天差地别。”
苏瑾微笑,从容不迫,“传言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
“你沈秋鱼,永远都只能是妾!我朝律法,妾等同于丫鬟仆人,可随意发卖!”
她目光里透出些许的狠意,“你做得再过分试试?”
这话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二夫人没忍住,当真一口逆血吐了出来。
苏瑾嫌脏,后退两步,离开她几步远,也松开了对她的掣肘。
二夫人面色铁青,揉着手腕,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怨毒。
“苏瑾,你今天这话,我定然转告给老爷,看他怎么收拾你!”
原本今天过来,是要教训大夫人苏瑾苏玉三人的,结果苏瑾那么一说,她还真不敢下手了。
朝廷的律例严苛,妾跟丫鬟要是冒犯主子,是要受罚的。
虽然她不信苏瑾大夫人几人能罚她,但这消息传出去,她可讨不得好。
京城之地,卧虎藏龙,苏句的敌人也多,她虽然偶尔犯蠢,可也不至于拖了老爷的后腿。
“我一个长辈教训不得你,我就不信做父亲的,还管不了你了!”
“去吧。”苏瑾挥手,毫不在意的样子。
“顺便帮我带一句话,有种他就休了我娘,把我和母亲妹妹赶出府去!”
二夫人气结,指着苏瑾身子摇摇晃晃,刚想大骂,却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变。
终是收了手,怏怏甩袖离开。
“苏瑾,没有下次,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二夫人来时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如同败家之犬,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铩羽而归。
因为响动而从小厨房冒头的苏玉目瞪口呆看着消失在大院门口的背影,两眼晶亮看向苏瑾。
“姐姐,你好厉害!”
苏瑾揉了揉因为假笑而有些僵滞的脸,单手摸上她的脑袋。
“粥好了没有?娘应该饿了。”
“马上好了。”苏玉吐了吐舌头,怕苏瑾抓她个不钻心之罪,一溜儿跑了。
屋子里顿时只有大夫人和苏瑾两个人。
苏瑾目送苏玉离开,转身看向大夫人。
她原以为今天这么一闹,依大夫人的性子说不得要念叨一番,却不想却看到大夫人两眼湿润若有所思模样。
苏瑾以为是二夫人和苏句的做法寒了她的心,拉住大夫人的手。
“娘,别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大夫人似乎心有所动,抬手拭去眼角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
轻飘飘的三个字,大夫人的神情又复杂,苏瑾一时之间没能猜得出来大夫人在想什么。
不过无论想什么,都大抵跟渣男小妾脱不了干系的。
这种事情别人劝不得,自己想通才是最要紧的。
她正这般想着,忽听得大夫人幽幽叹了一声。
“都变了。”
时过境迁,能有多少事情没有被时光给磨灭的。
苏瑾拍了拍大夫人的手,“小厨房煲了粥,我去给您端过来。”
苏瑾敢跟二夫人正面杠,也是钻了律法的空子,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人在屋檐下,苏句和二夫人掌权,想要弄死她们几个,还不是稳稳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二夫人那天气冲冲离开之后,后续居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甚至都没有被苏句拉去谈心。
不知道是二夫人怂了,还是苏句实在不待见她。
不过大影响没有,小影响还是有的。
比如二夫人以苏瑾苏玉年纪小,又跟大夫人感情深厚为由,直接把两人踢出分配的院子,送到听雨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