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见她聪慧，心头既欣慰，又担忧。
苏瑾看得莫名。
欣慰她知道，女儿有出息，做母亲的当然会高兴。
但担忧什么鬼？
沉吟间，大夫人已经拉住她的手，叮嘱道：“这话你知道就好，别说出去。”
苏瑾扬眉：“二夫人欺人太甚，简直要赶尽杀绝，您还要包庇她？”
就算是封建思想荼毒下的可怜女人，难道连半点委屈都不曾有过？
“不是包庇。”大夫人喟叹，“毕竟现在，家是她在管。”
二夫人当家，拥有掌管后宅的权力，她们娘三都不是对手。
既然不是对手，何必鸡蛋碰石头？
大夫人有了两个孩子，早已经错过了一腔热血做梦的年纪。
苏瑾了然。
想了想，给出一个折中的保证。
“娘放心，我知道分寸，在羽翼还没丰满起来之前，我不会主动去找招惹她的。”
当然，如果二夫人不知足，得寸进尺，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就是。
大夫人上了年纪，又是后宅之人，虽性子软弱，却不是个愚笨的，当下就抓住了苏瑾话里的意思。
“瑾儿，你莫要胡来！”
当娘的都是为了自家孩子好，苏瑾明白，不会跟大夫人计较，但态度，她是要摆出来的。
“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不争馒头争口气，现在形势不由人，我不跟她硬碰硬，但您总不能要求我一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吧？不是所有的逆来顺受都能得到好下场，您也看到了，这两天我遇到的是什么事情？忍让退缩，只会让人步步紧逼。”
她给大夫人揉了揉肩膀。
“娘，我被牺牲不足惜，但我还有妹妹和您。”
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娘，你忘了，二夫人手里拿的，原本就是您的东西。”
大夫人眼中掠过一些什么，睫毛垂下来，微微合上眼睑。
“不说了，瑾儿玉儿，娘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还是不想面对吗？
苏瑾摇摇头，给大夫人盖上被子。
体弱的人，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但手触及到被子，顿时被那厚度给惊到了。
低头扫了两眼。
手中的被子，何止是薄，还打了上了好几处的补丁，旧得不能再旧。
这样的被子，能保暖吗？
已经入冬了。
苏瑾捏着手中被子，牙齿磨得咯咯响。
大夫人本是装睡，听得那细微响动，睁开眼睛，被自家女儿那一身寒气给吓了一跳。
“瑾儿你……”
“娘，冬天到了，二娘这当家的没有给您置办新的被褥吗？”
大夫人眼神闪烁，对上苏瑾的眸光，没有说话。
“哪有新的被褥，我们苏府可不比京城别的大户人家，人口又多，每个月都得勤俭节约度日呢。”
门口有人搭腔，苏瑾回头，只见一个翠衣丫鬟拿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面上带着不屑。
迎上几人目光，不闪不避，带着几分调笑，“大夫人，我给您送午饭过来了。”
丫鬟轻视的态度让苏瑾心里不快，结果食盒，打开来看，里面却是有些馊了的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
不见米饭，不见肉，连半点荤腥都不见。
苏瑾指节捏得啪啪响，皮笑肉不笑看向丫鬟：“你确定，这是苏府大夫人每日的午饭？”
“六小姐说的什么话，这当然是大夫人每日的午饭，我天天送过来，岂会有错。”
丫鬟轻笑一声，斜眼看着苏瑾。
“难道六小姐觉得这饭菜不合胃口？”
能合胃口吗？
简直是猪吃的食物！
不对，王大川家里养的猪，甚至吃的都比大夫人的要好！
苏瑾也不惯着她，冷笑一声：“了不得，我第一次发现，堂堂正五品户部员外郎，家里正妻连饭都吃不上！”
“六小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就吃不上饭了，这可都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丫鬟嗤笑。
对于这个名声不好，从小就别丢在外头养的六小姐，她是半点都看不起的。
“您看，两个馒头呢，还有小菜，像我们这些丫鬟，每天就只能有一个馒头。现在陛下崇尚勤谨节约，连当家的二夫人伙食都不怎么好，您这一房还想吃上怎样的山珍海味不成？”
小小一个丫鬟，竟然这般伶牙俐齿，可见往日她不在苏府，怎么个欺负大夫人法。
苏瑾气结，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见那丫鬟冷笑一声，劈手夺了她手中食盒，将盘子里两个馊了的馒头丢在地上，咸菜也倒掉，用脚踩了踩。
“二夫人说了，某些人整日里就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可不知道天生就是野鸡的命！好好的饭菜不吃，那就倒了吧，府上粮食本就不多，喂狗还能得到汪汪的两声摇尾巴，何必便宜了那些命短的下贱胚子。”
“啪！”
苏瑾原就气得不行，再听得这话，直接一记耳光掴了过去。
她没留有力气，使出了浑身的力道，直打得丫鬟脸上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差点被打飞出去，脑中恍了好一会儿的星星，才回过神来。
“你，你敢打我！”
丫鬟磨着牙齿，眼中燃烧着怒火，挥手就朝苏瑾扑过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过是几个不受宠的贱人，也敢动手，当姑奶奶好欺负不成！”
苏瑾不闪不避，扬手啪啪啪又是几个巴掌。
她出手又快又狠，饶是做惯了粗活的丫鬟，也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捂着高肿的脸颊，一跤摔在地上。
“苏瑾！”她眼中淬了毒，恨恨说道，“我现在是二夫人的人，你打我就是打二夫人的脸！你给我等着，待我禀报二夫人之后，看她怎么剥了你的皮！”
“去啊！”苏瑾岿然不惧，趁她身子没有多少力气，甚至抬脚在她身上碾了碾。
“不过是个洒扫打杂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
她眼神轻蔑，带着让人胆颤的寒意。
“自古以来，丫鬟等同牲畜，是主人家的财产，打死发卖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我娘再怎么不受宠，也是户部员外郎苏句的正室夫人，谁给你的脸，敢欺负主母？”
“我打你两下怎么了，就冲你敢忤逆侮辱主子，我打死你父亲都不会说两句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