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初看了一眼手机,下午四点,跟她预料的一样,大雾并没有散,反而越来越浓。
而更糟糕的是,任晟开始发起了高烧。
他躺在座位上,眉头紧紧皱在一块,棱角分明的脸潮红,这抹红一直蔓延到脖子根,最后消失在衬衣之下,这幅脆弱模样衬得他没了平时高岭之花的高不可攀,反而多了几分妖冶。
配着这漫山遍野的浓雾,越发如同妖精一般。
唐若初手搭在他额头上,烫的她脸色微微发白,而几乎是瞬间,她的手被人扣住,用力一拉,她摔在了任晟胸上。
“任晟!你醒了?”唐若初喜出望外,任晟睁开了眼,直直看向她,眼尾猩红。
任晟紧紧攥着她的手,并没有回应她,唐若初渐渐发现,他的瞳孔并没有焦距,与其说是醒了,不如说更像是在梦游。
果然,下一秒任晟又重新闭上了眼,失去意识。
唐若初试着抽出手,几乎徒劳无功,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趴在他胸口上,与此同时,她清楚的听到任晟心跳跳的比平时更缓。
她闭上眼,默默的数着心跳数,一分钟后,手机振动,她睁开眼。
她做过半年护工,经验告诉她,这个心跳速率时间长了,任晟十有八九得出事。
他等不起了。
可现在手机没信号,四周荒无人烟,她毫无办法。
唐若初紧紧攥住任晟的手,心里再次涌上强烈的愧疚,她明明记得上辈子任晟顺风顺水,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他就得赔进去一条命吗?
不该是这样的!该死的不应该是他!明明刘茹和唐浩还活的好好的,明明那些恶人还活的好好的!
“任晟,你醒醒好不好?我有点害怕。”唐若初轻声呢喃,眼角沁出来一颗泪,身子蜷缩成一团。
而就在这时,车窗传来敲击声,唐若初悚然一惊,浑身戒备看过去,是昨天的男人,他仍旧维持着昨天的姿势,脸紧紧贴在车窗上,肉被挤的发白,冲着她呲牙笑。
“嘻嘻……”看唐若初注意到他,男人急忙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薯片包装袋给展开,嘴里叽哩哇啦乱叫着什么。
唐若初脑海里忽然浮起来一个主意,她翻出来一袋薯片,咬着牙根开了车门。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赌一把。
半个小时后,傻子背着任晟,唐若初跟在他俩身后,顺着山路来到一座木头房子面前。
房子烟囱还冒着黑色的浓烟,像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里面有人扯着嗓子没好气的吼:“傻子!格老子的一个眨眼没看你,你跟猴子一样就找不着人,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吃饭了知道回来了!我看你比猴子还精!”
唐若初听着这一嗓子,总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
等穿着放荡不羁,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抓着汤勺气势汹汹出来,唐若初看着那张脸,狠狠惊住了。
“是你!”
男人一愣,脸上闪过心虚,讨好的笑:“丫头,怎么是你?一千块钱不到,追到这深山老林来,不至于吧?”
这丫头,是个狠人,高利贷都没她狠。
唐若初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不至于?人生何处不相逢,李哥。”
最后两个字被她咬的又长又狠,透着阴森感,上次在证券市场见到他,从他手里收购了几支股票,赚了几十万,没想到今天在这荒郊野岭又撞见他了。
还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
脑子里闪过白光,唐若初猛地抬头看他:“李一玉?”
“丫头,咱们俩也算有缘分,还叫李哥就行。”李一玉摆摆手,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笑的豁达开朗,不拘一格。
唐若初眼神怪异,她只是觉得凑巧,大胆一猜,没想到一猜就押中了谜底。
可这人,跟孙瑾口中的天之骄子,不可一世,性情孤僻,不好相处的评价未免也太大相庭径了……
李一玉这才注意到傻子背上的任晟,原本的嬉皮笑脸收了起来:“人怎么了?快进屋。”
唐若初跟着进去,任晟被放在一张简陋小床上,李一玉开始拆他的伤口,看了一眼,才看向唐若初:“你给处理的?”
唐若初被他一看,心里下意识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不错。”李一玉丢下两个字重新收回视线,又去捧了个医药箱出来,从里面拿出体温计。
唐若初看了一眼,他这医药箱显然比任晟车里的要全呼,什么都有。
“本来以为他昨天就下山了,没想到你们俩居然没走?也是你俩点背,碰上了三年一遇的溧水雾,就算是我,也不敢开车往外走。”
李一玉一边帮任晟量体温,一边开口跟她科普。
“不过你放心,我照顾旁边这孩子多年,处理外伤我可是专业的,也算是半个专家了。”
他将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去扒拉药箱,最后扒拉出来一个药包递给旁边的男人:“楚川,去煮了。”
大概是注意到唐若初看了他一眼,李一玉给她介绍:“林楚川,这孩子的名字,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傻,也是发了一场高烧才变成这样。”
“什么叫……也?”唐若初手心沁出来冷汗,遍体生凉,红了眼圈。
李一玉这回笑不出来了,手忙脚乱:“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经逗?我就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
怎么就把人要惹哭了?
唐若初手背一擦眼泪,气急败坏瞪着他:“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她看向床上的任晟,这间小木屋破破烂烂,也没怎么收拾,乱糟糟的,床也窄小,可他躺在上面,周身气质跟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他天生应该熠熠生辉,站在云端,不该陨落在这,他的命不该是这样的。”
唐若初红着双眼,声音低沉坚定,带着难过和愧疚,李一玉眼里闪过一抹暗沉,脸上罕见的多了冷色:“命?都是写好了的,丫头,你怎么就笃定他的命不是陨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