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真，可以了么？”
“……可，可以。”
“那开机。”
只是一个开门，程导霍的站了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张先生！
贾真站在门口，两边一打望。
惊骇的眼神里带着极度的期待，情绪因为到了极致反而显得木然。
已经为人母的娜姐，心一酸一紧，眼泪开始凝聚。
贾真往外奔出来，是那种戏台子上的，小步小步的，稳稳当当的——但两脚变换交替之快，足以表明心迹。
镜头渐渐推进。
二楼，贾真的脸，贾真的眼睛，再倏忽往后一拉。
“娘！”
金声玉振，肝肠寸断。
啪嗒。
娜姐的眼泪落在了前襟上，她也还在艳红的情绪余韵里，喃喃地，小声儿地，虚弱地，畏怯地应了一声：“小豆子。”
程导“啪”拍了一下巴掌，扬起声音喊了一句：
“好！”
所有人都开始鼓掌，贾真在掌声里发着抖。
“不——不好意思。”
贾真跑下楼，快步从片场跑了出去，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把自己藏了进去。
“不要打扰他。”
程导吩咐了一句：“去个人，离远点儿守着。”
贾真努力舒缓着自己，刚才的冲击对他太大了，根本不是之前演虚竹的时候能比的。
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刚才贾真差点陷进人戏不分的状态里了。
情之所至，身不由己。
在刚才那个刹那，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贾真，还是张少秋，或者是看到被自己亲手联合奸夫将挚爱打落山崖的情痴李秋水！
贾真在角落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像被水泡过的身体，回到片场。程导看着他回来，虽然狼狈，但脸色已经平静，暗暗点了点头。
当了这么多年导演，这种情况他见的不少。
每个人的表现方式各有不同，程度也有深浅之分。
贾真这样一下子脱不出来，需要一段时间缓一缓的，是比较常见的。那些表面上看不出来异样的演员，才更严重一些。
不过，贾真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程导还是挺意外。
嗯，可能戏比较短吧。
“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明你刚才的表演很投入。对一个演员来说，这是最光荣的事儿，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反而你的诚意，你的敬业精神，很值得大家尊重。”
“你坐坐，再休息一会，我先拍他们俩的。”
“好。”
这一拍又是两个多小时，再接着贾真的戏份正式拍摄。
一直到天微微亮，《霸王别姬：艳红》终于“杀青”。
楼上楼下，大家掌声非常热烈。
贾真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哎呦，我要困死了。”
娜姐一声娇喊，挺喜感的。
“怎么着？都这个点了，直接去吃早餐吧？”
“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补觉，年纪大了受不住，你们去吧。”
娜姐看了一下贾真：“阿真，你去么？”
“啊？我也不去了。”
他刚才那样，可是吓了大家一跳，不去也是合情合理。
“那我送你一程，你住哪儿？”
“啊？哦，我住香格里拉酒店。谢谢娜姐。”
这一路上，娜姐也没说什么。
确实都很累，只是快到酒店的时候，她跟贾真说了几句话。
“我想了想，有几句话还是想跟你说一下。演员要学会分清角色和现实，虽然大家都说体验派，但这种东西就像一把双刃剑，对人的影响是很厉害的。
有些时候，你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却不知道自己还在受到潜移默化地影响，等到有些事已经发生，再惊觉过来的时候，可能已经不能挽回了。
这也是为什么圈内很多演员容易得抑郁症的原因所在。你知道丹尼尔·戴·刘易斯么？
唯一一位三料奥斯卡影帝得主。
他演《林肯》的时候，就把自己当成林肯，说话行事，最后被家人警告，甚至赶出圣诞聚会。
演《纽约黑帮》的时候，在片场挥刀子，吓死一大堆人，呵呵。
演《血色将至》的时候，把合作演员一顿暴揍。
不疯魔不成活，刘易斯是这样的演员，但是你要知道，整个好莱坞，也就只有一个刘易斯。
这样的人是不好做的，需要付出的东西，更是远超我们的想象。
贾真，你是个天分很高的演员。嗯，你还很年轻，不要让自己过分陷入角色——不是好事。”
贾真真诚地点头：“我知道的，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能合作这么一次，也算是有缘分了。”
车到酒店，贾真道谢下车。
“下回有空咱们再聚聚。”
娜姐探出头来，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客气。
“嗯，好。师傅，谢谢啊，慢点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