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舟沉寂的眼底,隐约划过一丝怔忪。
他曾不止一次想象,和苏苏再见面时的场景。
或许,她还会和小时候一样,穿这一条白色连衣裙,头上别着一个太阳花发卡,歪着小脑袋,天真又好奇地问他。
“大哥哥,你是谁呀?”
又或者,她还记得他,怪他来太晚,以为他忘记她了。
白纤纤也是一身白裙,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问着“你不记得我了吗”?
眼前的场景和幻想中的画面逐渐重叠。
他恍惚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眼前女人的脸,生怕这一切又只是一场梦。
他的苏苏,他的苏苏……
真的找到了吗?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白纤纤的面颊时,又猛然收回。
白纤纤见他收回手,满心喜悦顿时化成无比幽怨。
他连碰她一下都不肯吗?
她有那么让他讨厌吗?
目光期期艾艾,身子忽然一歪,扶着额头,柔若无骨地朝着叶凉舟倒了过去。
“我头好晕……”
幸亏叶凉舟眼明手快,抬起手臂挡住白纤纤没让她倒在怀里的同时,也将她稳稳扶住。
叶凉舟有高度洁癖,十分讨厌别人过于亲近的碰触。
尤其是女人。
可她是苏苏啊!
为什么还是觉得,和她隔着一层厚厚的铁板,没办法如想象中那么亲近。
许是刚刚重逢,彼此间还不熟悉的缘故吧。
叶凉舟扶着白纤纤的动作,虽然透满疏离,可他和白纤纤只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还是让白念夕心里很不舒服。
似有一块硬骨头卡在胸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难受。
白纤纤一点都不介意,被叶凉舟挡着无法靠近。
反而抬起手去摸叶凉舟的脸,嘴里一遍遍呢喃着他的名字,一副终于久别重逢思念泛滥成灾已然忘我的样子。
“凉舟,凉舟,凉舟……”
叶凉舟居然没有躲开。
这画面,彻底刺痛白念夕的眼,急忙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却看到俊熙一脸愤怒,冲向叶凉舟。
“大夫是念夕姐姐的,不是二姐的!”
俊熙一把推开白纤纤,害得白纤纤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俊熙扑上去紧紧抱住叶凉舟,嘴里不住嚷嚷着。
“大夫是念夕姐姐的,谁都不能碰。”
“俊熙!”
白念夕吓得心口咯噔一下。
叶凉舟最讨厌被人近身,俊熙这样只怕会惹恼他。
可不管她怎么劝说,俊熙就是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叶凉舟就会被别人抢走似的。
“俊熙乖,听话,大夫不是姐姐的,姐姐和他不熟,姐姐带你出去找小朋友玩好不好?”
叶凉舟原本只是有些讨厌,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抱。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他的绯闻又要多一条猥亵未成年少年。
真正惹恼叶凉舟的,是那一句“姐姐和他不熟”。
什么叫他们不熟?
朝夕相处,同床而眠,还不熟?
白念夕急于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让他极度不爽。
一时间竟然忘了,面前还站着一个,他寻了十五年的“苏苏”。
“白念夕,拉开你弟弟!”
叶凉舟愤怒地低吼一声。
可俊熙力气很大,白念夕根本拽不开。
哄了俊熙半天,他这才答应放手。
白念夕刚松一口气,正要带俊熙离开,忽然纤细的手腕一紧,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不知怎么的竟然落入叶凉舟的怀里。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两片薄凉的唇瓣毫无预警地印了下来。
白念夕猛地瞪大双眼。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时间也停止了。
周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陈淑萍和白纤纤惊骇不已,瞪大双眼盯着拥吻的俩人。
白俊熙却笑得唇角弯弯,捂着眼睛不敢看。
“不熟吗?”
叶凉舟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望着她晶莹潋滟的翦瞳,声音很低,透着不同寻常的沙哑。
白念夕终于找回自己的力气,推开他,用力擦过唇瓣,红着脸拽着俊熙,快步跑出厨房。
看着小女人逃也似远去的背影,他紧抿的唇角,漾起一丝心情愉悦的弧度。
这个吻不仅仅是惩罚她说不熟,也是惩罚她背着他约会野男人。
虽然还没找到那个野男人。
只怕就藏在这家孤儿院。
叶凉舟正要转身往外走,想要看看白念夕出去是不是去见野男人,忽然被白纤纤唤住。
“凉舟……”
白纤纤望着他高大颀长的侧影,眼底水雾氤氲。
她不知道叶凉舟和苏苏的故事,但是听那个叫“幽灵”的男人说过。
幽灵让她冒充苏苏,说只要她成了苏苏,就可以一直留在叶凉舟身边,并且得到叶凉舟。
现在她假装自己就是苏苏了,为什么叶凉舟的视线还在白念夕身上?
是自己装的不像吗?
这样想着,白纤纤便愈发卖力表演。
“凉舟,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她在眼角挤出两颗晶莹泪珠。
叶凉舟静静地望着她。
眼底的神色时而恍惚,时而清凉。
他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自称是苏苏的人,便武断相信她是苏苏。
在他没有调查清楚,白纤纤就是苏苏的时候,不会毫无疑虑相信。
叶凉舟看向陈淑萍。
她表情僵硬,没什么情绪,视线放空地盯着门口,不知是在看离去的白念夕,还是在看门口的空气。
过了许久,陈淑萍慢慢开口,声音也是僵硬的。
“没错,她就是我的女儿。”
“她就是……”
陈淑萍慢慢抬眸,看向叶凉舟,一双因浸染悲痛太久而尽显沧桑的眼睛,充满痛恨和不甘,还有一丝类似报复的痛快。
“你要找的苏苏,现在你满意了吧。”
叶凉舟高大的身体,隐隐一晃。
白纤纤真的没想到,陈淑萍会当面承认,高兴得差一点掉下眼泪来。
“妈!你终于愿意认我了!太好了。”她激动地抱住陈淑萍,却在陈淑萍的耳边小声问。
“既然你认了我,我们就将戏做足吧。”
陈淑萍听了这话,才慢慢抬起手,抱住了白纤纤,闭着眼睛,声音哽咽。
“哪有当母亲的,不想认自己的女儿。”
若非担心女儿安危,她何苦和女儿装成陌生人,一直远远地默默关注她。
陈淑萍慢慢睁开眼,透过厨房窗户,看向院子里陪俊熙玩游戏的白念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