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琳的低语，林飞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气结道，“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还反了你了……”
林飞刚想发作，就被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赵晨光给打断了，“嚷嚷什么呢？林飞，你是不是太闲了？再不，我给你找点事儿干？”
林飞气结。他缓了缓，暂时敛住了心里的那团怒火，“不用了，赵总，我有事儿干，我这就出去见一客户去。”
林飞离开叶琳的工位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叶琳也没有落了下风，她挑衅地回望林胖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胜利者的笑意在她的脸上瞬间蔓延开来。
虽然林飞的嘴很贱，但叶琳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赵晨光曾经和她说过，在模特圈儿里，从助理到经纪人，精髓是一个“熬”字。时间长了，大经纪人才会把小客户甩给助理；中途转行的经纪人把自己的客户资源上交公司后，公司会分配给资历老的助理。所以能“熬”才是制胜法宝。
但叶琳不习惯这种被动等待他人施舍的方式，她不想把自己的职业通道交到别人的手中，她习惯于主动出击。
大家都说模特经纪人就是一“人贩子”，模特是经纪人的商品，把他们卖给不同的客户，从中赚取利润，这就是模特经纪业务运作的真谛。既然这样，叶琳要主动寻找买货的人，她要自己趟出一条职业晋升的捷径。
想法有了，实干派的小叶立马让想象照进现实。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寻找客户的捷径就是趁着带面试的机会，把遇到的客户都争取到自己的手里。
于是，打从有了这一计划的那天起，叶琳一改之前每次面试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风格，总是磨蹭到最后，静待所有人的离开。而等众人都走光后，叶琳会立马收起扑克脸，笑颜如花地来到客户身边，礼貌地问询客户是否可以加个微信。
凭借着这种方式，叶琳微信上客户的联系方式与日俱增。小叶同学十分擅长见人下菜碟，这种特质令她成为了一把撬客户的好手。
当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发展起来时，林飞发起的一场批斗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了。
这天，带完面试的叶琳回到公司。刚一进门，所有人都用特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
虽然满腹狐疑，但叶琳并没有主动询问大家为什么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看。她慢慢悠悠地走向工位，屁股刚贴上凳子，邻工位的苏小雅就窜了过来。
“叶琳，赵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有什么事吗？”
苏小雅凑近叶琳，低声耳语道，“刚刚几个同行来咱们公司了。他们一到，林飞就带着他们进了赵总办公室，说了一个多小时，那几个人才走。然后赵总就让我告诉你，回来之后到他办公室去。现在林飞还在里面呢，你自己小心点儿。”
叶琳了然地点了点头，“谢谢！”
叶琳进入赵晨光办公室后，首先对上的是林飞的那对三角眼。那双小眼睛里干货满满：“叶琳你这回栽了吧”，“我看你怎么死”，“跟我斗？我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面对林飞的不善眼神，叶琳的脸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叶琳回来啦，坐！”
“好的，赵总”，叶琳来到林飞旁边的椅子，恭敬地坐下。
“叶琳，你挺能耐呀，居然撬我客户”，还没等叶琳坐稳，林飞就开始“发炮”了。
叶琳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特别懂。”
“还装是么？大勇都跟我说了，你在他那面试完，主动加他微信，有这事儿吧？”
“有。所以呢？”
“你懂不懂规矩？你那天是帮我带面试，你不能主动去加我客户的微信，你不会连这点事儿都不懂吧？你还和大勇说以后有面试喊你，是不是有这事儿？”
“规矩？谁定的？我记得，公司规章制度里面好像没有这条。我的确不懂这些，毕竟也没人教我。连面试时候怎么填表这么小的事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你怎么能指望我无师自通地去懂那么复杂的规矩呢？”
叶琳说话的语调极其平稳，但内容上的点对点打击却是尖锐无比，将一旁的林飞气得直接跳了起来。
“平时你跟个哑巴似的，总装弱势群体，没看出来啊，你在赵总面前这么能说！你就是一朵白莲花！赵总，刚刚你也听到其他公司的同行怎么说了，不光我自己，叶琳挖墙脚，撬客户这事儿弄得整个模特圈儿都知道了。这种风气不能助长！”
“所以，咱们这圈儿的规矩就是只要有个守门员在，其他人就不许进球了？是谁的客户一辈子就是他的，除非他不想要了，要不然其他人是不能动的？是这样的吗，赵总？”
叶琳和赵晨光说话的时候一改之前与林飞对话时的冷淡语气，不但声音清脆好听，而且脸上还挂着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只是朵白莲花，还是杯绿茶！叶琳，你可真恶心……”林飞的每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是真的快要被叶琳给气炸了。
“哎！不许人身攻击！”赵晨光呵止了林飞的怒斥。
“赵总，你得为我主持公道”，骂完人的林飞立马变脸窦娥，率先喊冤。
“叶琳，公司内部得团结，竞争得是良性的，不能撬同事客户……”
听到赵晨光替他主持公道，林飞的脸上漾开了得意的微笑。
“但是，你要是能让客户喜欢你，愿意主动加你微信、跟你定模特，那就另说了……”
赵晨光的反转让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林飞立马变身甲亢患者，两个眼珠瞪得都要飞出眼眶了。
“赵总，你这什么意思？你这也太袒护叶琳了吧？”
“我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人家说的对，有守门员就不允许别人进球了吗？你自己看不住客户那有什么办法？至于叶琳撬其他公司同行的客户……随便撬，管他什么良性恶性的。要是因为这事儿有人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听到赵晨光如此偏向自己，叶琳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感激，“谢谢赵总的撑腰！我会努力的！”
赵晨光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除了林飞偶尔那几句大嗓门儿，其余的话并没有飘到办公大厅内一众吃瓜群众的耳朵里。
大家都十分好奇这场互撕大戏的结局，所以即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众人依旧坚守在工位上，坐等林飞与叶琳的交锋结果。
赵晨光办公室的门刚被打开，Z Model一众员工齐刷刷地将看向门口，那整齐度，堪比军训时的全校检阅。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叶琳，她依旧是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淡表情，吃瓜群众在她的脸上看不出胜负结果，众人只好伸长了脖子等着后面的林飞。
当林飞耷拉着脑袋，形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踱出老赵的办公室时，胜负立现，大家终于可以安心下班了。
早已收拾好一切的Z Model员工们在得知“交锋结果”后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办公室，而赵晨光也跟着他们一起下了班。最后，办公大厅里只剩下了叶琳和林飞两人。
林飞站起身，晃悠到叶琳的工位前，不忿地说道：“今天虽然没把你怎么样，但你最近这急功近利的做法可是得罪了圈儿里不少人，你觉得他们以后还会管你借模特吗？”
叶琳撇了撇嘴，“我知道发工资那天你故意的。你激将我说，没有自己的客户的人，只能一辈子当助理。而我平时那么忙，根本没时间跑客户，想积攒客户只有面试时撬客户这一条捷径。这些都是在你的预估中的。然后，你再联合圈儿里的同行一起告我的状，让赵总命令我收手。到时候我既得罪了同行，没人再跟我借模特了，我又不能去撬客户了，于是，我赔了夫人又折兵，是吧？”
叶琳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林飞的嘴角不禁扯了扯，这个微表情让叶琳知道，她猜对了。
“但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赵总会支持我。所以，我现在虽然得罪了同行，但却有了可以随便挖客户的尚方宝剑。我这也算鸟枪换炮了，想想还挺不错。反正按你的话说，那股绯闻的风过去，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跟我借模特了，及时寻找新的出路不是更好么？”
“你臭得意什么？还不是赵总偏袒你！我现在倒是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和赵总有点儿什么？”
“你要是非这么怀疑，我也不阻止你。你也可以把你的怀疑到处宣扬宣扬，我不介意你再帮我带一波节奏，我也可以再多谋点儿福利！”
林胖子没想到，他的污蔑之言对自带金钟站铁布衫的叶琳毫无杀伤力。于是，他只好改换惯用的老套路——人身攻击，再次对叶琳发起进攻，“就你？瘦得跟个竹竿儿似的，前后加起来连二两肉都没有，赵总能看上你？”
“我也没说赵总看上我啊，不是你说的你怀疑他看上我了吗？”
“你……”林飞被气得语塞了。
“多读点逻辑方面的书吧，要不然吵架都吵不赢。哦，对了，既然你之前提点了我要有自己的资源，不能只靠同行，为了不欠下你这份人情，我也提点你一下，算是报恩了。你知道为什么赵总挺我不挺你吗？”
林飞没有作声，但他满眼的求知欲告诉叶琳，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外模圈好似一潭死水，利益分配早已结束，旧的平衡令Z Model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赵总急需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搅乱这滩死水。这是其一。其二嘛……林飞，你不觉得你在Z Model太猖狂了吗？你啊，不要只看逻辑方面的书，回头再多看看历史方面的书，了解了解商鞅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徐阶败于高拱、高拱又败于了张居正、而张居正最后又被万历皇帝给收拾了？康熙朝的索额图和明珠之争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这些都弄明白了，你也就知道为什么赵总偏袒我了。”
说完，叶琳拎起包，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了，独留林飞一人傻傻愣在原地，各种思索叶琳最后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