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园区内其他地方都已变得十分安静，只有花忍摄影棚的门前灯火通明，大批模特聚集于此。
叶琳、万婉、王若涵、Lucas、Tim一行人匆匆来到花忍摄影棚外，见到如此阵仗，王若涵再次向万婉开启了牢骚+泄气模式。
“怎么这么多人啊！咱俩肯定又没戏了。别面了得了？早点儿回家吃饭呗？我都饿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大姐，咱自己心里得有点儿数。这是拍摄的面试，女模撑死了也就选俩，你觉得咱俩面的上吗？”
王若涵在一旁猛敲退堂鼓，但万婉依旧不为所动，“不，我想面，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算了算了，既然你那么想面，那就面吧，我陪你。”
万婉感激地拉着王若涵往摄影棚里面走，可王若涵突然就愣在原地，迈不开腿了。
“怎么了”？万婉狐疑地看向王若涵。
此时，王若涵正直勾勾地盯着停在摄影棚门口的那辆银灰色法拉利，要不是有眼眶拦着，她的眼珠一准儿会“越狱逃跑”，飞到那车上去了。
“走了！别看了！赶紧填表去”！万婉催促道。
“这可是限量版！机会千载难逢！我得去跟它拍照！你帮我填一下，我拍完就去找你！”
说完，王若涵甩开万婉的胳膊，以博尔特百米夺冠的速度飞奔到法拉利旁边，摆出各种pose，疯狂自拍。
叶琳、万婉等一行人到达摄影棚四十多分钟后，面试才正式开始。
拍摄面试的流程和秀的面试大同小异。
发完号码牌后，摄影师助理阿江高声宣布了面试规则：“今天咱们是一个潮牌的拍摄面试，要两个女中模、一个男外模，女中模先面。初试十人一组，站成一横排，不用摆pose，经纪人不许上来推。进入复试的人，听叫号。叫到你了，出来，摆十个连续的pose。复试时，经纪人也不许推。最后三试的时候，候选模特的经纪人上来推模特。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影棚内鸦雀无声，阿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用英文把刚刚那些话重说了一遍。
“1到10号，出来”，伴随着阿江的声音，十个女模踩着猫步，袅袅地走到客户李总和摄影师小川所在的长桌前，站成了一排。
一批又一批，十人又十人……
李总和小川打量着眼前的这些模特，像在菜市场挑选萝卜白菜一样的随意，毫不避讳地品评着她们。
“11号脸有点儿方，不会太上镜。”
“16号长得太寡淡了。”
“这谁家模特？大腿比我都粗，还当模特呢啊？”
……
小川和王若涵是旧相识，王若涵刚刚出道在模特圈横着走的时候，小川曾和她多次合作。
于是，在面到王若涵的时候，小川对她不吝溢美之词，“24号女模我之前经常拍她，表现力非常好！而且也特别上镜！”
听到小川的赞美，王若涵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花。
可还没等她美够呢，李总就把她给否了，“不行，她胸太大了，不适合我们品牌的衣服。”
王若涵的笑容瞬间僵住，小川get到了李总对王若涵的不满意，于是也立刻转舵，“那什么……我之前拍她的时候她还小，还没发育成现在这样。现在……是有点儿显胖。”
听到二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地口没遮拦，王若涵火气上涌，当场就想发作。
此时，面试现场突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王若涵循声望去，立马和双眼冒着凶光的小舞对上了。小舞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再起幺蛾子，我马上让公司将你扫地出门。王若涵瞬间就怂了，最后只好讪讪地、无声地退下了。
……
从下午一直折腾到晚上，身心俱疲的叶琳已然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再加上拍摄的初试和走秀面试相比一点儿也不精彩，此时的叶琳昏昏欲睡。
女模的第一轮面试很快结束，有十二人进入复试。
而复试一开始，叶琳立马就有了精神。因为她发现，这复试比小品还好看。
第一个女模，“牙疼”、“头疼”、“腿疼”、“肚子疼”、……几个pose下来，尽显业余。该摆第七个pose时，她竟然江郎才尽了。小川实在没眼看，挥了挥手，赶紧让她下去。
本以为第一个是最差的，但没成想，“一山还比一山高”，很快，可以碾压一号女模的选手就出现了。
这位“高人”，一上来，十个动作一气呵成，构成了一套十分完整的广播体操。
“你做动作中间都没有停顿的吗？啪、啪、啪、……”
说着，小川用手掌打出了节奏。
“高人”随着小川打出的节奏把刚才摆过的那套pose又重新来了一遍。
摆完后，小川手扶额头，已经不想再正眼看她。
旁边的李总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干模特屈才了，你适合去驱魔作法！”
李总一句话，周围的人都笑疯了，“高人”臊着脸，快步离开了摄影棚。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万婉竟然也在复试的十二人中。
轮到她时，她款款地来到李总面前，行云流水般一口气做了二十多个pose。要不是李总喊停，她还会继续做下去。
“这个模特好。”李总对万婉很是满意。
“这个模特的素质是挺好的，可她的高级脸会不会不太适合……”
小川的话还没说完就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此时，李总正用不善的眼神乜斜着他。
小川赶紧解释：“李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说您的品牌不高级。我的意思是，一般潮牌都会选商业感强一些的模特，她的脸太设计师款了。”
“她先备选吧。”李总不悦地说道。
复试结束后，万婉和其他三个女模进入了三试。
三试时，四个女模都先把自己的模特大本递给李总，然后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等着自己的经纪人上来推自己。
（注：模特会在拍过的所有照片里，挑选出最能展现自己独特魅力的一部分，然后把它们洗出来，放在一个大的类似影集一样的本子里，这个本子就叫做“模特大本”。）
其他三个模特的经纪人突然从人群中窜出，将李总和小川团团围住，口沫横飞地向他们推销着自家模特的优势。而万婉和王若涵的经纪人小舞还悠闲地站在一旁，好像没事人似的看着热闹。
见此情景，王若涵很是为万婉打抱不平，她快步来到小舞跟前，低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去推万婉呢？”
小舞若无其事地回答，“小川不喜欢万婉这种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推了也白推，肯定上不了。”
王若涵虽然不忿，但她又没权去推模特，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此时，万婉的内心是凄凉的。看着竞争对手的经纪人为了推自家模特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而她的经纪人就跟个局外人一样傻杵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她的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
虽然内心是无比悲切的，可敬业的万婉面上依旧是微笑的。她摆出一个好看的pose，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总。
王若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悄悄走到万婉身边，劝说她道，“小舞不推你，小川踩你，你还跟这傻站着干嘛呀？”
“客户又没说淘汰我，我还有机会。”
万婉的执着终于引起了李总的注意，她指着万婉问道，“这模特的经纪人呢？”
小舞正在低头回微信，没注意到场上的变化。王若涵见小舞在溜号儿，赶忙跑过去推了推小舞，“客户叫你呢！”
此时的小舞也反应过来了，她快步跑到李总面前，拿起万婉的模特大本，开喷，“这模特是大赛第一名出身，专业能力特别强，镜头感也特好，pose巨流畅，非常有拍摄经验。关键是她这脸特高级呀，正儿八经的大牌儿脸……”
听了小舞的介绍，李总频频点头，最后定下了万婉。
面女模的时候，摄影棚内井然有序。而面男模时，却是乌七八糟。
也许是因为异性相吸，李总看哪个男模都挺好，男模的三轮面试竟有九人入选。
知道自己家男模进入最终角逐，各位经纪人一窝蜂地涌向李总和小川，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喷起来，场面极其混乱。
此时的叶琳有些懵，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去推进入第三轮的Lucas，可她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挤到客户和摄影师的身边去。
这时，Lucas发飙了，他把叶琳拽到一边，重重地将他的模特大本塞到叶琳手里，“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You are my booker。 You have to push me。 Go and do your job。”（你干嘛呢？你是我的经纪人啊，你倒是去推我呀，快点儿！）
这已经是Lucas第二次冒犯叶琳了，叶琳虽十分气愤，但又不能发作，一来场合不合适，二来，她知道，Lucas这次说的是对的。
拿着Lucas的模特大本，叶琳几次尝试挤入人群，但都失败了。
同样也挤不进去的赵天另辟蹊径，他把自己上衣T恤脱了，露出一身乱颤的肥肉，“让让、让让……”
见到赵天如此“不择手段”，叶琳当时就惊呆了，其他经纪人也都嫌恶地给他让出了位置。
赵天终于挤到了李总跟前，怕恶心到李总，他用T恤盖住上半身，蹲在李总椅子旁边，把自家模特Jackie的模特大本递给李总，“您看看这个模特，之前拍过Man&Paris，法国人，气质上跟那帮东欧、南美的男模就是不一样……”
正当赵天的不按常理出牌把其他几家经纪人打得节节败退时，林飞突然出现在了摄影棚，他快步来到叶琳面前，将Lucas的模特大本一把夺下，给了叶琳一记白眼后，林飞熟练地用他的大屁股挤散一众挡着他的经纪人，轻松地来到李总跟前，把Lucas的模特大本递给了李总。
“您看看我们家这模特，美国的，给C&T、RAZA都拍过，表现力没得说，特上镜，而且还会跳街舞，特适合您的品牌。小川哥也经常拍他，是吧？”
林飞给了小川一个眼色，小川立马心领神会，“这模特是很不错，镜头感好，也上镜，pose很新。”
小川的临时助场令叶琳二次惊呆了。都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俗语诚不欺人。这林大胖子虽然为人嚣张，但在维护人脉上也太有手段了。前有Jessie，后有小川，全都为他保驾护航。看来，再糟糕的人也有他人可以学习的一面。
三试的竞争非常激励，在击垮一众对手后，Lucas和Jackie进入了最后的PK。
“那个会跳街舞的，跳一段吧”，李总笑着提议道。
“好的，没问题，我跟模特说一声。”
林飞来到Lucas身边，低声吩咐他。
“Client wants to see your dance， dance for her。”
（客户想看你跳舞，给她跳一段。）
“What？ I am a model， not a dancer。”（你说什么？我是模特，不是舞蹈演员。）
“You dance， you get the job， you don’t dance， you lose it。”
（你跳，就能面上，不跳就落选。）
“Whatever！”（随便！）
看到林飞与Lucas争执不下，赵天赶紧趁火打劫，“李总，那模特不想跳。您要是想看才艺，我们家Jackie也会。”
“哦？他会什么呀？”
赵天看了Jackie一眼，Jackie顿时心领神会，“你好，我叫Jackie，我和成龙有一样的名字。我爱Chinese功夫。我还会唱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五音不全的Jackie用蹩脚的中文全新演绎了《夫妻双双把家还》，李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就他了，定了吧！”
得到工作的Jackie兴奋地亲了李总的脸颊一下，“谢谢！”
这一亲更是让李总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Lucas鄙夷地看着Jackie，咬牙切齿地说了句，“Stupid！（傻鸟！）”
得胜的赵天挑衅地看着林飞。
林飞冷哼一声，讽刺地说道：“你瞅瞅你那小个儿，还没我血压高呢，你再怎么抬下巴也得仰视我。”
“就你好，长得跟个奇趣蛋似的！幸亏现在都火葬了，要是放以前，我都怕你那棺材板儿盖不上。”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呐？你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怀孕了啊？就你这大肚子，我都怕我腿一软直接掉你肚脐眼儿里去。”
……
从798出来，坐上公交车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疲惫的叶琳瘫坐在车座上，窗外的霓虹将她消瘦的侧脸染成了五颜六色。此时，本应无精打采的她竟然意外地笑了。她嘴角轻扬，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一晚，叶琳睡得很沉，这是她来到北京近一个月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因为，她终于找到了奋斗的方向，她要在北京、在模特圈，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