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实在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凤零耐心也没了,弯下身子提起了可怜的小水桶,“既然如此,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请走吧。”
“凤零。”
云腾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人还是第一次用这般生冷的口气叫出自己的名字,凤零下意识停住了,背对着云腾,等待他说话。
云腾:“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我雀凌山与你玉清山势不两立。你我不见面便罢了,若是见面……”
凤零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好!从此以后,你走你的桥,我过我的路,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凤零说完就走了,他心里像是堵了厚厚的一面墙,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与云腾结识是在幼时,一起修炼,一起成长,磕磕绊绊行至今日,他本以为二人是要相伴终老的,未曾想对方是如此冥顽不灵,如此……薄情。
山崖上的风很大,他站在上面,因为风的吹拂,露出了整张好看精致的脸,前方是雀凌山的山脉。他看了好久好久,挥手下了结界,转身走了,这样就不会再看到了。
得知云腾娶亲的时候是在不久后的一个清晨,他素来有早起的习惯,那一日正在河边捧起清水洗脸,忽然发现从水的上游流下了一块喜庆的红色布幔。他不喜欢如此艳丽的色泽,挥手打散了,也并未在意。
哪知在用过早饭教导小妖们习字的时候,有小妖来报,说是雀凌山的人硬闯结界,非要说是来送请柬的。
请柬。凤零心神一空,手上的笔当即就落了,墨水弄污了一只挨着他最近的毛茸茸的小老虎,小老虎委屈地用爪子抓头发,惹来了其他小妖的嘲笑。
云腾责怪了一众嘲笑人的小妖怪,牵起小老虎走了,他语气缓缓地道:“陪师父去一趟雀凌山吧,师父的老朋友要成亲了,师父为他开心。”
雀凌山很热闹,云腾迎娶的是一只极其漂亮妩媚的孔雀,艳名贯彻四周好几个大山头。凤零站在远方静静地看了一会在人群中大笑穿梭的新娘,直到新娘走到了自己面前,举着酒杯要让自己喝酒,他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接过喝了。
新娘毫不在意,又哈哈哈笑着飘远了。
凤零想,哦,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姑娘,像是一朵盛放的血色牡丹。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张扬的豪气与艳丽。
后来陆陆续续,他收到了很多凤零的消息,喜娘怀孕了,雀凌山发来请柬;喜娘生了,雀凌山发来请柬;孩子满月了,雀凌山发来请柬。
在没有了云腾之后,凤零才发现自己是没有那么大度的,表面上温和美好的他也曾动过杀意,关于喜娘。
他看不惯这艳丽的女子,每天都是花枝招展,风风火火,把生活过成了生活该有的样子。那一次,是喜娘抱着孩子来的,孩子名叫九霄,小小年纪就生得极其招人喜欢。
喜娘口无遮拦,是个豪爽的女子,对着凤零讲了许多她与云腾之间的趣事。末了她问云腾,为什么不娶亲呢?是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凤零对着她谦和地笑,“有,只是他大概不喜欢我。”
喜娘一拍大腿,直接把怀里的孩子扔了,还好凤零旁边的小老虎妖有眼色,一把接住了,作了个吓了一大跳的动作,连忙抱着小娃娃到一边去了。谁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会不会再来一次?
喜娘:“你喜欢人家就去追嘛,你不追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人家呢?就算她开始说不喜欢你又怎么样,日久天长,你一次次,一遍遍,锲而不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凤零被这热情的女子逗乐了。
喜娘又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孔雀族里的男人见了喜欢的人会怎么做?”然后性急的她不等凤零回答就急着说了,“他们啊,会把自己打扮得比女子还要漂亮许多。”
凤零好奇问道:“见了喜欢的人男子也会化妆吗?”
“就是这样啊,不是很正常吗?”
喜娘大声笑着,“等将来我的小九霄长大了,我也要教他化妆,见到喜欢的人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媳妇。”
云腾也跟着他笑,笑的时候他伸手将摆在喜娘面前的水杯里的水泼了,重新倒了一杯,“水凉了,给夫人换一杯。”
喜娘丝毫没有疑心,端起来一饮而尽。
送走了喜娘,凤零望着泼在地上的凉水苦笑,一念之差,自己差点就要了这个女子的性命。自此以后,对喜娘的杀意再也没有生出过,这样真性情的女子不多见,他虽嫉妒,但是生不出杀意。
不过喜娘命不好,在九霄一百岁生日的时候,她带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南海,说是要找来最大的夜明珠送给九霄做礼物。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众人拦不住她,海上的风浪掀起三尺高,她跳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凤零也去了南海,他在海底搜寻了个遍,最后浑身湿漉漉,狼狈地出来了。云腾正蹲在海边,低着头。
凤零开始以为他是难过,在偷偷哭,没想到近了才发现这没心没肺的人竟然是在玩贝壳。见自己来了,他还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玩。
因为喜娘,凤零与云腾在南海大打了一架。
凤零就是讨厌云腾这副样子,薄情的让他感到生恨!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喜娘。
他给那只小老虎起名叫浊恒,污浊的尘世里,兜兜转转几生几世,都是逃不脱的恒定命运。
此时,那只名叫浊恒的小老虎正趴在他的怀里,人身顶着个大脑袋,流着涎水呼呼大睡。凤零轻轻拍着他的背,知道这一世他们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