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这对峙的一刻里，莲燚也没有从渊首的眼睛里看到退让，少年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是让人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往日的半分明朗。
是谁先出手的，莲燚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有很多很多人在注视着他们，有几个闪现的瞬间他觉得渊首还是他的渊首，他们只不过是在进行一场孩童般的游戏，也有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哪里，面前的人是谁，以及为何他要在这里做出如此丑的动作厮杀？这样一来，谁输了亦或是谁赢了在他模糊的意识里都是不重要的，所以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招式都在一点一点变强。
围观的天兵天将，以及刚刚溜下来的仙君们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弱弱的莲燚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如此看来，那位坐在西天的佛祖对他可真是不错。
莲燚挡下了渊首的一剑，刀锋划破了领口，在雪白胸口上留下一道红。他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像是被激发出了更强大无畏的力量，更加毫无保留地冲向渊首。
所以等到他的理智重新回归的时候已经晚了，天兵天将们发出欢呼的喊声，因为太过激动，他们完全没有了章法涌了上来，目标当然是冲着渊首的。
莲燚傻掉了，他嘴唇颤抖地看着自己染了血的十安，脖子上的青筋开始暴起，他万分努力地想要挤进去，我错了，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莲燚当然是不会知道天帝是下了怎么样的命令，拿下渊首对这些天兵天将们来说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现在正是趁火打劫的时候，哪个不想掺上一脚？
于是在这纷乱的时刻，莲燚成了一只被用过丢弃的落叶，他被人群冲得头昏脑涨，加之刚刚力量的爆发，现在他愈发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好像是一个透明的壳子，哪怕是一丁点的撞击都会让他支离破碎。
他听到了莫杯和南尧的声音在远远地喊他，可是耳朵却开始轰鸣了，更恐怖的是不知是哪个人的法器伤到了他的眼睛，他突然失去了视觉。他是不怕的，只是倔强地朝前走，凭着对渊首的方向认知一点一点往前走。
其实也算不得全部看不到，比如说他是可以看到一抹艳丽的红色的，专属于渊首的色彩，像火一样的，充满着生机。
好像有什么东西扒住了自己的小腿，而且死死地咬了上去，莲燚的手探上去，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暗想，这是成离吧？
罢了，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还想怎么样奢求一个孩子的救赎？
正在这时，视线里那本来一直模糊的红色突然放大了，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爆裂的血色红莲。等到那一抹红移动到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渊首，他的少年来找他了。
他慌乱地抚摸着渊首的脸庞，眼泪噗噗地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抱住了渊首只能重复不断地说着这三个字。
“哥哥，我喜欢你。”
可惜莲燚看不到渊首这一刻的深情，他本就看不真切的眼睛又被泪水糊住了，哭哭泣泣全部擦在了渊首胸前污浊的红衣上，结果就是也不知是自己在擦眼泪还是在给渊首擦血污。
“不对，我们快走，我这就带你走！”
突然明白过来这危险的处境了，莲燚扯过渊首的手臂略带无措地要带着他逃离，“不怕，有哥哥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渊首却顿住了，他忽然用力将莲燚拉回了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了，像往常一样将下巴放在莲燚的肩膀上，温柔地亲吻了他的脖颈，“哥哥，我喜欢你。”他再一次道，就像是急于得到回应，急于确定自己的领地。
“先放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废话！”
可惜莲燚不领情，他急躁地推开抱住自己的人，这一推，终于是迟钝地发现了不对劲，触手的是温热流动的液体，他听到了渊首一声努力压抑的痛苦。
视线里模糊的红色突然倒下了，莲燚放声大哭着跪了下去，托住了渊首的身体，痛苦到了极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他只能嚎啕一样长大了嘴巴像一个无措的孩子。
早该感觉到的，那些天兵天将们怎么可能放纵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这么安静。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正在以最冷静的姿态等着渊首的死去。
渊首死了。
魔界的士兵们也已经被赶回了黑暗之地，失去了魔尊，这对于他们来说将是一场沉重打击。看起来确实是天帝胜利了。
万丈的佛光洒了下来，西天佛祖终于在这最后的一刻出现了，他悲悯而又慈悲地望着莲燚，“回来吧，孩子。”
天帝也出现了，他穿着华丽高贵的服饰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下马的时候险些摔了一个跟头，“哎呀，佛子这没事吧？”他捧着笑眯眯的脸问莲燚，摆的一副好面貌。
莲燚呸了一声，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天帝被踹了一个大马趴，所有人一起跟着提了一口气。
莲燚却不解气，又是一脚踩了上去，下足了力气踩着天帝的胸口，恶狠狠道：“狗东西，你根本不配做天帝！”
天界的仙君们都急了，纷纷跪下请求佛祖慈悲，赶快阻止莲燚这大逆不道的暴行吧。
可是佛祖却视而不见，他颇为悠闲地逗着自己臂上的鹰，任你们跪去吧求取吧。
天帝形象全失地叫道：“佛子啊，这事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啊，都是莫杯仙君他们没有告诉我实情，要是我早知道魔尊的意思，我也不会这样下令酿成如今的惨祸啊，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你也该……”
这话也就用来骗骗那些局外人的好，将所有罪过都推到别人身上，这件事情他自己横竖都落了个无辜的好名声。莲燚真想将这张恶心的嘴脸撕了稀巴烂解恨！
有人却在这时喊道：“貌似真正杀了魔尊的人是你吧。”
莲燚就愣住了，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唯一的一股支持着他的恨怒之意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