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林蓦来报,说是国师和浊恒去了一叶茶楼,在里面待了好久如此云云。
奕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而后四肢松展开靠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的金柱发呆,模样看起来懒懒的。
这时,司徒走了进来,蓝色的长袍衬着微卷的黑色长发,皮肤白皙,如一块美玉般找不出任何瑕疵。
“你怎么来了?”奕祥也不转动眼珠,只是发问,像是对颇为熟稔的老朋友。
“想来看看。”司徒云峥又走进了几步,抿紧薄唇,眉峰如刻。他的袖子里深藏的,是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
奕祥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揉揉眉心,对他招了招手,“来。”
司徒云峥一怔,走了过去。
“下棋喝酒还是练剑?”奕祥问。
司徒云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展开一个笑颜,“练剑吧。”
大约亥时就下起了大雨,浊恒护着沅清下了摘星楼回府。
瓢泼般的雨水甚是给面子,没过多时地上便积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到府前的时候,云柚和管家都撑了伞在等了。浊恒直接撑起一把揽住沅清进了府。
虽说有伞,但是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湿了。
浊恒像一只老虎一般抖抖身上的雨水,摇着脑袋道:“沅清,你快去换了衣服洗洗吧。”沅清喜净,身上沾染不得半分污浊,这一点浊恒知道。
“浊恒兄。”沅清却唤了他一句,侧了身子看着他。
浊恒疑惑,啊了一声,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而后就看到沅清接过云柚递来的干毛巾,朝自己走了过来。
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遮住了清澈的眸子,浊恒从缝隙里瞧着沅清,觉得心里暖暖的……
沅清才不是一块暖不热的石头,明明他对自己是这般好。
雨滴随着剑风起舞,使本就不安宁的夜显得更加狂躁。
二人却丝毫不在乎这雨水的倾盆之势,越战越烈,脸上都渐渐染了怒气。这时,彼此的剑刺啦一声交叠在了一起,司徒云峥看准形势,一个反压,剑落在了奕祥脖子上。剑锋凛冽,再进一分,便会没入咽喉。
奕祥却反而笑了,丝毫没给他机会,下一秒手中的剑直入了他的心脏位置。
司徒云峥吃痛,剑落地,砸起一地水花。他半跪在地,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双恨到出血的眸子,如一头穷凶极恶的恶狼。
“想杀朕的人多了。”奕祥如施舍般垂眸看他,“想要报仇?你还是想着如何在朕的地盘上活下去吧。”
说罢,他随手将剑扔向了花丛,迈着两条长腿走了。本就心情不爽,偏偏还要来上一个不知死活的,若不是碍于沅清的嘱咐,他才不会留下这个人做什么有名无实的太傅。
身上的血液在慢慢流失,司徒云峥躺在冰冷的雨水里,指尖因为用力狠狠插进了血肉……
第二天,天放晴,阳光正好。
浊恒打开房门,望着刺眼的阳光打了个哈欠。这时他听见前门处有说话声,嗓音很是少见的好听,就像是泉水击打过铜铃,水声潺潺,铜铃清脆。
怀着好奇的心情,他就走去瞧瞧,然后就看到了一袭青衫布衣的男子,身姿挺直地站在那里,与沅清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是文人的风雅与洒脱。
“这是今年赴京赶考的试子,前来给大人投拜名帖的。”云柚见他好奇,便走过来解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听说是叫什么……林子瞻。”
子瞻?林子瞻!这不就是折抚要死要活迷上的那个小书生吗?浊恒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热了,不由得又细细打量了这人几遍,果真是个好看的人,和那蓝墨随,柳怀风倒是有的一拼,怪不得那小狐狸死活都要缠上人家。
沅清侧对着他站着,他也能看到沅清脸上不时飘过的笑意。浊恒撇起嘴巴,看来这人还真有两下子。人家试子前来应试,可没像他这般一大早就急急跑来推荐自己的吧,而且一来就是挑了如今皇城最盛的国师府,这人……不是满腔壮志,胸怀广大,便是心术不正,狼子野心。
可若真是狼子野心,那只傻狐狸可就要遭罪了。浊恒兀自想着,觉得还是替折抚试探这人一下为好。
这时,沅清也看到了他,他便不好再干站着了,走了过去。
林子瞻温和一笑,行礼道:“百姓都说恒将军是位神将,一夜之间烧尽敌军粮草军需,使我大弈得胜而归,小生今日一见将军,却是觉得这百姓传言似乎不是那么真切。”
浊恒哦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林子瞻道:“将军红衣如火,发丝如墨,面容又是年轻俊朗,怎么看都是一个富家长大的公子少爷,怎能和世俗百姓口中的皮肤黝黑,身高九尺,壮大如牛的粗鄙之人相提并论呢?”说到最后他抬起头,笑盈盈的。
这话一出,沅清先是笑了出来。
而后浊恒才明白……原来百姓口中是这样传自己的哟。一脸黑线,怪不得自己整日里在大街上溜达都没有人认出自己是谁?这其中相差也太大了吧!!
正思索间,沅清已经接过了林子瞻呈上的拜名帖,林子瞻再行礼,然后便下去了。
见人走了,浊恒对沅清撇撇嘴巴。沅清会意一笑,“怎的?浊恒兄不喜欢他?”
这倒是不能说喜欢不喜欢,只是感觉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浊恒反问:“沅清怎么看他?”
“这单单是论外形,倒是可与蓝柳二人相提并论,但是这内在到底如何,就要再看看了。”沅清将拜名帖塞进了衣袖里,回答道。
蓝墨随,柳怀风二人并称皇城双杰,按理说陆盏也该是算上一份的,只是这厮太过放浪形骸,潇洒不羁了。众人实在是觉得把这醉醺醺一身酒气的酒鬼和蓝柳二人放在一处,真是……碍眼。于是就被除名了。
嗯,被除名了!因为碍眼!
如今连沅清都拿他与蓝柳二人想比了,浊恒暗想,那么这个林子瞻不是真的表里如一一君子,便是他妈的太能装一小人了!
沅清要看书,浊恒便去了状元巷。自从状元巷南弘书院蓝柳陆三人同年夺得三甲后,再前来应试的试子都喜欢跑去状元巷呆呆,美名其曰沾沾福气。
水涨船高,这里的价钱也就相应翻倍地涨。浊恒虽认为那小狐狸是没有钱付这么大笔钱财的,但是……想到这,他甚为头疼地抽抽嘴角。想当年,这傻狐狸可是曾为了买到蜀山老道吹嘘的一件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绝无几回尝,实际上一文不值满大街乱丢的破烂玩具剑,而满心决绝地跑去自断一尾,到了现在那断尾伤口到了下雨天还隐隐作痛呢。
所以,浊恒对这只傻狐狸的智商不抱任何信心,保不齐他就跑去卖自己的尾巴了。嗯……傻狐狸说了,怕什么,反正有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