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珂蔫蔫的,看着没有精神。
夏悦白见此,便道,“我读书给你听吧?”
“行呀。”
“想听什么?”
“小王子。”
“没问题。”
病房里,夏悦白温柔的声音响起,“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那么,他只要仰望繁星点点,就心满意足了......”
她读的很慢,很轻,像是在唱一首摇篮曲。
没过多久。
夏悦白再看过去,祝珂已经睡着了,她眉间轻轻拢起,面上带着愁容,似乎睡的不是很踏实。
医生过来查房。
见此,轻声道,“化疗很费精神气,大多时候病人只能靠睡觉来养神。”
“她很坚强。”
“是,化疗这么多次没见她掉过眼泪。”
夏悦白听得有些心疼。
她为祝珂掖了掖被角,走出病房。
医院这种地方,没人喜欢逗留,所以当夏悦白在住院部后的空地上,看到祝珂的生母时,感到意外。
妇人坐在一个实心圆球上,身体向下蜷缩着,两鬓的头发已经灰白,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有些乍眼,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馒头和一瓶矿泉水。
妇人抬头,看到夏悦白,勾起一个拘谨的笑,“你要走了?”
“嗯,祝珂睡着了。”
“哦,好。”
“你在等回程的车?”
“是。”
妇人想起什么,从洗的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包红薯干递过来,“那个,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是我自己做得,你拿着吃吧。”
“......”
“比外面卖的干净。”
夏悦白目光落在她粗糙的手背上,顿了几秒,接过,“谢谢。”
“不、不用谢。”
夏悦白隐约能明白妇人的意思。
她记得第一次去祝珂家玩儿,祝妈妈也是拿出各种零食招待她,妇人大约是觉得,头一次见孩子的朋友,总要给份像样的见面礼。
这包果干,大概是她全身最有分量的东西了。
夏悦白见她嘴唇干裂,问,“阿姨,你还没吃饭吧?”
“我不饿,回去吃。”
“这趟车还得一小时,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用不用,你去忙你的。”
“这附近有家面馆,祝珂很喜欢吃,我们去尝尝?”
妇人神色动容,慢慢起身,“那去吧。”
面馆不大,仅五十多平米。
店虽小,五脏俱全,卫生也很干净,因为这会不是饭点,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
“两份鸡丝面套餐。”夏悦白对着老板道。
“好嘞,要喝的吗?”
“鲜榨橙汁吧。”
“好,二位稍坐,这就给你准备。”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妇人局促的搓着手,笑问,“你还是学生吧?”
“是。”
“挺好的,小珂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她也很好。”
“嗯,”妇人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份骄傲,“她很聪明,从前她学过的书本、做过的试卷,红梅会寄给我,我经常看她写的作文,文笔很好。”
红梅。
是祝妈妈的名字。
夏悦白疑惑,“你和祝阿姨是......”
“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
“祝珂知道吗?”
妇人摇头,笑容苦涩,“二十多年前,我和红梅两家都住在工厂大院,8岁那边,我们全家随着父亲下乡,本以为过个两三年就能回来。”
“谁知,这一去就是半辈子。”
“父亲眼看回城没有指望,托人在当地给我定了门亲事,”妇人回忆往事,眼神有些空洞,“结婚后,我们跟着朋友下海创业,日子总算好过点。”
“她爸这时却查出尿毒症,晚期。”
夏悦白听的心头泛酸。
绳子专挑细的地方断,有时,命运对人的捉弄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我刚生下小珂不久,家里的钱都给她爸治病了,正好红梅夫妻想去福利院领养孩子,我万般犹豫下把小珂送给他们养,没办法,大人和孩子总得活一个。”
“......”
“她爸,前后硬撑了两年,还是走了。”
这时。
老板端着饮料过来。
夏悦白将杯子推到妇人面前,问,“那你之后没有去接她回来吗?”
“去了。”
妇人捧着杯子,笑容恍惚,“那天下午,我趴在红梅家的门缝往里看,孩子在院里学走路,都会叫人了,仰着小脸喊妈妈。”
“红梅夫妻把她养的很好。”
“你就忍心不要她?”
“就是小猫小狗,养两年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人呢?当年我们是签了领养协议的,我不能反悔,这些年红梅时不时给我看孩子的动态,这份恩情我已经没法回报了。”
对此,夏悦白不好评判什么。
从古至今,出现过许多狸猫换子的事件,无非是生父母心疼孩子,想让其去往富裕的家庭改变命运,这无可厚非,但让她难受的是,谁来问过孩子的意愿呢?
就像祝珂。
也许,她一辈子都将被蒙在鼓里,不知真相。
夏悦白缓缓道,“对孩子来说,去城里的游乐园玩,还是在山里玩,这些都不重要,怕她受罪有时候只是大人们的妄想。”
“......”
“也许她跟着你,会更大胆一些,至少不会害怕养父母抛弃。”
“......”
妇人捂着脸低泣不成声,“人生这步棋,走错一步,就都错了。”
是啊。
对于她来说,如果没有跟着父亲下乡,原本也该是有场不一样的人生,却还是在最好的年华囿于山野,这样的苦闷又有谁能理解呢?
饭后。
夏悦白悄悄把钱付了。
分别时,她对妇人道,“祝珂喜欢画画,下次来可以给她带画笔。”
也许这样。
她接受你的速度能更快一点。
妇人感激的笑着,“谢谢你。”
“嗯,再见。”
......
回到学校。
夏悦白拿着硬盘找到308宿舍,敲门。
“你找谁?”
“赵媛在吗?”
“在的,”女生回头喊,“媛媛,有人找。”
不一会儿,赵媛穿着睡衣走过来。
当她看到夏悦白时下意识紧张起来,“你找我有事吗?”
“有。”
“怎么了?”
“出来聊。”
赵媛戒备的看着夏悦白,“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介于上次的经历。
她觉得夏悦白这人太危险,跟着她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