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的声线虽然依旧稚嫩，语气却淡定又稳重。
丝毫没有被泼了水之后，慌里慌张反驳回去的样子。
洛然知道，越是在关键时刻，就越是需要冷静应对。
再加上她现在还被扣了个“中邪”的帽子，只有镇定才能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她，那些原本复杂的眼神都逐渐转变为了疑惑。
洛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莫不是林相在故意冤枉她？
林自空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一甩衣袖，哼了一声：“方才本官听见厨房这边传来一声声哭笑，走近了发现是你想用飞镖攻击别人，若不是本官在场，恐怕这个丫鬟就要受罪了！”
说罢，他威压十足地问戴着人皮面具的秦晞：
“是这样吗？”
刚刚洛镇悲一来，欺软怕硬的洛旭母子两个都立刻齐齐放手。
现在萧绣织得了自由，目光不由得转向秦晞。
她的心底最深处有着无法描述的期待。
就好像在痴心妄想着，秦晞能够因为她的善良隐瞒而动容，承认自己的过错。
可惜，她不明白的是，有些人，一旦遇到变故，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在青楼里辗转那么多年，从最卑微的姑娘成为秦淮一带远近闻名的花魁，到被林自空看中才情与谋略带走。
秦晞早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秦晞了。
她身为下贱，身染黑泥。
“是，丞相大人句句属实。”秦晞在萧绣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向着洛然直挺挺跪下来。
“六小姐，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才招得小姐这样记恨，还请六小姐大人有大量，放奴婢一马。”
全场顿时哗然。
“人证物证俱在，洛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自空沉声笑了笑，似乎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洛然把爹爹给她的大衣又裹紧了一些，现在她不能回去换衣服，可能快要着凉了。
但她必须在明显不舒服之前赢下这场战争，万万不能连累到爹娘。
“丞相大人所谓的人证，不过是一个丫鬟不可信的证词。”洛然游刃有余地解释，“若不是看到这个丫鬟做了亏心事想要脱逃，洛然也不会出手留下她。”
“哦，亏心事。谁能给你证明？”
林自空冷冷一笑，像是料定了就算萧绣织也不会吐露秦晞的秘密。
“没错。”冷冽的女声横空插入。
令洛然惊讶的是，现在站出来的是她的娘亲萧绣织。
因为萧绣织终于意识到：
她错得有多么离谱了。
她
从前的故人已经死了，她现在只能也只想好好保护女儿。
尤其是，绝对不能让然宝受到二次伤害！
“她在奶汤鸡脯里下毒，要谋害我家然宝，被识破便想着趁机逃走。”
萧绣织指证秦晞，同时掀开桌帘，洒在桌底的牛乳汤和乌黑的银针赫然显现在大家眼前。
秦晞瞬间浑身僵硬，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萧绣织取出那根银针，让它能够被所有人看见：
“这丫鬟如此歹毒，如果放她逃走，必然危害更多人！然宝是无辜的！”
林自空看了看萧绣织和秦晞迥异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太心急了，洛然其实根本没中招。
并且，这么一来，他就成了心思叵测针对洛然的恶人！
“臣也很想知道，林大人为何一口咬定臣的女儿是中邪了。”
洛镇悲早已经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上就神补刀。
“不但如此，还命人对臣不足垂髫之年的女儿泼淘米水，要用针扎她的额头！”
一个父亲，最不愿意看到女儿受到欺负。
在场人都被洛震悲凄然的质问吓到了，与此同时，不明真相的洛家人对于林自空的疑问越来越大。
林自空知道自己和秦晞扯上了不浅的关系和嫌疑，顿时脸色一变：
“洛镇悲，休得胡言！本官家中也有幼女，自然是因为太过担心洛六遇邪，才会命人救治她！”
“原来是这样，莫非，相府小姐中过邪？”洛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善解人意地说，“如果是因为相府小姐曾经中邪过，从而使得林大人深知中邪症状的话，那么林大人今天的误会也可以理解了。”
“扑哧——”刚赶过来的陆意昭闻言，竟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见陆意昭都笑了，人群中也响起一阵稀稀落落得笑声。
她们家然宝，首屈一指的优点就是会说话！
“你，这……”千年老狐狸也有语塞的时候，他看着洛然，脸色差一点就要黑成锅底了。
“罢了，是本官太过忧心谨慎，不慎差一点伤到了洛六小姐。”林自空咬牙切齿，“不过，洛六小姐实在是伶牙俐齿，真叫本官佩服。”
洛然笑着望向他，目光里算是坦然，没有一点别扭。
洛旭那种程度的耍嘴皮子，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她就当林自空这暗搓搓的讽刺是称赞咯。
但事情还没完呢。
“林大人，虽然洛家人现在流放在外，但依旧有着先皇承认的祖上功勋，这丫鬟敢在爹爹生辰宴的饭菜里下毒，就是对先皇大不敬。”
洛然微微一笑，她注意到秦晞陡然变得阴冷的目光，但没有在意。
而是单刀直入问：
“此人本应上交官府，但岭南地区偏僻荒芜，洛然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大人能够将她交给洛家人处理，如何？”
洛然果真看出来秦晞是他的人。
此举，就是为了让他折兵损将，而且他不得不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
“当然，此人心狠手辣，应当重罚。”
林自空用最轻松的话语表达出最残忍的意思。
倘若刚才秦晞还只是浑身僵硬，现在可以说已经瑟瑟发抖。
不过须臾之间，她已经成了弃子。
让她留在洛家，才是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事！
“不，丞相大人——”
林自空眼神瞬间变得阴戾，他一挥手，秦晞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洛然胆战心惊地望着地上被人用手刀劈晕的秦晞，耳边又传来林自空淡淡的声音：
“洛六小姐，这人就交给你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