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对于元昭宁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后宫佳丽三千,若不是胡兆攻进京师,现在这个时候,原本也是后宫选秀女的日子。
她要是为这事儿哭,恐怕还没等哭完,眼泪就先流干了。
但她也理解祁二娘的心,尤其是……祁老爹带回来的那位,年纪还更小一些。
“你呢?”她问祁玄,“你是怎么想的?”
祁玄又叹了一口气,“爹的事,我就算是管,他也不会听。”
这一点,她多少也猜到了,便又问了一声,“被爹带回来的人,如今在哪儿?”
“和爹一起回房了。”祁玄有些难为情,“让夫人见笑了。”
这事儿以前也没少发生,在祁玄的印象中,好像总有几个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女子喜欢他爹,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爹还是孤身一个人。
所以他猜,这一次估计也不能成。
便又补了一句,“那女子未必真的愿意跟着阿爹,或许过些日子,她便想通了。”
话虽是这么说,元昭宁还是见了那女子一面。
但不是她主动要见的。
那天早上,祁二娘在院子里哭了一通以后,有好几天都是住在罗婶家中的。
祁二娘一走,被祁老爹带回来的女子就接替了她,将院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日三餐花样繁多,把祁老爹高兴的还多吃了一碗饭。
交谈间得知,那女子姓胡,本是望乡镇的人。
原本胡娘子家中还有几个小钱,但她爹娘去的早,她又没有兄弟姐妹的帮衬,夫家见状,很快就换了一副嘴脸,先是虐待她,后来干脆就将她赶出了家门。
她孤身一人,一路逃难来了怀朔镇,先是在客栈里做短工,又去酒楼帮厨……
如今结识祁老爹,觉得祁老爹人好,对她也不错,便与祁老爹许了终身。
“所以……胡娘子当真打算跟着阿爹?”
元昭宁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胡娘子低下头,像是有些害羞,随即又点了点头。
又像是怕元昭宁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贪图钱财,要是夫人不愿意接纳我,我也可以和祁叔出去住,绝不麻烦夫人!”
“若是出去住,你们吃什么?用什么?这些你可有想过?”
“我想过的!我有手有脚,可以继续出去做工,我能照顾好祁叔,只求夫人高抬贵手,别拆散我们……”
莫名成为棒打鸳鸯的棒子的元昭宁,只得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胡娘子听到这话,干脆连碗也不洗了。
她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通的一下就给元昭宁跪下了,“夫人,求你行行好!”
“我知道以我的年纪,就算嫁给了祁叔,也不能做夫人的婆母,所以我万万不会摆什么婆母的款儿,只求夫人能承认我们,祝福我们!”
元昭宁站着没动,她居高临下看着仍在给她磕头的胡娘子,只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简单。
“阿胡!”祁老爹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来。
紧跟着,祁老爹小跑着进了厨房,一把搀起胡娘子,一脸心疼地道,“阿胡,你这是做什么呀!”
胡娘子擦了擦眼泪,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元昭宁一眼,“我……我怕……”
“你怕什么!”祁老爹替她理了理衣服,“有我呢,我给你做主。”
一面又看向元昭宁。
对于这个儿媳妇,祁老爹是不敢说什么重话的,但看到阿胡给她跪下磕头,又是那么一副天可怜见的模样,祁老爹还是清了清嗓子,拿出做阿翁的款儿来。
“儿媳妇,阿胡现在也是我们祁家的人了,她年纪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你,还请你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这话说完,便带着胡娘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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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老远,都还能听见祁老爹对胡娘子嘘寒问暖的关切声。
元昭宁慢慢的从厨房里面出来,看着胡娘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公主,可是那位胡娘子有什么问题?”云容上前问道。
元昭宁淡淡吩咐一声,“派人去望乡镇查一查,她家里,夫家,都要查,越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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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上祁玄回来的时候,元昭宁便将祁老爹与胡娘子的事,细细的同他讲了一遍。
祁玄大为诧异,“爹当真要娶她?”
元昭宁翻过一页字帖,虚虚摹了几笔笔势,然后才道,“看那女子也是真心实意,父亲也是真的铁了心想要娶她。”
想起胡娘子跪她的那一幕,她又笑了一声,“她也算是有几番心思,怕我容不下她,还扮了一回可怜。结果被父亲看到了,倒是将父亲给心疼坏了。”
说到这里,忽然就让她想起从前在宫中。
当时元昭楚刚刚得了襄城公主的封号,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哪怕见到了她,也不再行礼问安,以为自己有了封号,就能与她平起平坐。
结果当然是被她教训了一顿。
良妃听说以后,气势汹汹地来找她,结果一句狠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元彦从另一边过来。
她眼看着良妃飞快地换成了一副柔弱的模样,跪在她身前,声泪俱下,“楚儿还小,公主若真要罚她,就先罚我吧!”
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她楞在当场,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见元彦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一个妃子,给公主下跪,成什么体统!”
就在元昭宁以为元彦会因此训斥她的时候,元彦却缓着声儿,像从前那般哄着她,“走,父皇带你看一样东西。”
有些事情,一想就入了神。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祁玄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你刚刚说什么?”她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胡娘子跪下的时候,爹没有说你什么吧?”祁玄问。
虽然祁玄觉得,他爹应该不会,但到了这种情况,也难保不会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若是爹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先代他向你赔不是……”
“只是他毕竟是我阿爹,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好去质问自己的老子,所以……”
他拍了拍自己,“夫人尽管拿我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