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元昭宁突变的脸色,祁玄连忙停了喂药的动作。
他以为她是被呛到了,立刻放下药碗,准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但元昭宁并没有咳出来。
她的神色看上去非常难耐,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然后忽然,她整个人一颤,跟着就呕出一口血来。
第一口血呕出,人也彻底没了意识,跟着往下一栽。
祁玄吓坏了,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慌乱中碰洒了药碗,但他毫无所觉,只下意识看向宋裕。
“这药——”
这药是不是有问题?
宋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一脸诧异,蹲下来想要替元昭宁把脉。
手才刚一伸出去,就被祁玄打落。
“你别碰她!你说清楚!”
宋裕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让她死,就让开。”
祁玄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随即让出一点位置。
他虽然给宋裕让出了位置,但却仍是紧盯着宋裕, 仿佛宋裕只要有什么异动,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对宋裕下手。
“脉象倒是无碍——”
宋裕说着,看了一眼元昭宁嘴角还未被擦拭掉的血迹。
那血迹发黑,明显是中毒了。
他抬头看向祁玄,眼神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你这身伤,是来城隍庙之前就有的,你告诉我,在来这里之前,你们究竟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祁玄有些犹豫,经过之前那一遭,他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
但宋裕却开了口,“你可想好了,你娘子中了毒,你要是不想救她,你就什么也不用说,拿这个秘密给她当陪葬品。”
阿昭中毒了?
祁玄猛然想起之前在医馆内的情形。
那迷烟……有毒!
“你可能解?”祁玄一字一顿地问。
宋裕看着他,“我可以试试,但我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利用。”
祁玄在心中挣扎。
他不敢赌人心,他怕宋裕像皮大夫那样,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却也不敢拿元昭宁的命去赌。
这仿佛一个死局。
而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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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元昭宁,做了一个决定。
“一间医馆。”
他呵出一口气,将进城以后的遭遇,简短讲了一遍。
宋裕听完,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又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祁玄当即追问。
“放心,我不是要报官,我是去抓药。”
宋裕的语气轻松,“她中毒不深,还没那么容易就死。”
听到宋裕这么说,祁玄稍稍放下心来。
他将火堆又烧得旺了一些,时刻关注着元昭宁的情况,又拿帕子浸了冷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替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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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裕出去的时间有些久,等到他终于回来,大半天已经过去了。
他拎着一大堆东西进来,“我多跑了几家药铺,每家只买了几样药材,如此能免去一部分麻烦。”
又指挥祁玄,“你过来,把火生起来,把水倒进去。”
祁玄按着他说的,生火,添水,添药材。
等到一碗药终于熬好,他扶起元昭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喂她喝下去。
等一碗药见了底儿,他问宋裕,“我娘子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宋裕一摊手,“听天由命。”
“什么?”祁玄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不是说——”
“我只说我试试,”宋裕低头看了昏迷的元昭宁一眼,重新对祁玄说,“但没说一定能解。”
他赶在祁玄开口之前,又噎了他一句,“终归你现在只有我能相信,不然的话,你也不至于在这里等了我大半日的光景。”
祁玄看着他,没说话。
他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宋裕说的没错,他只能选择信他。
“对了,”宋裕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下,然后在上面点了点,问祁玄,“这是我在城中最大的客栈旁边看到的,像是新添的东西,你可认得?”
祁玄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认得,那是他与陆宇他们商议好的暗号。
这个暗号的意思是,陆宇他们现在就在城中,但只能等两天,两天以后,他们会继续出发。
然而现在他没办法判断陆宇他们如今还在不在城中,他想了想,也抽出一根树枝,在刚刚那个暗号旁边,也画了一个符号。
“劳烦你将这个,画在旁边。”
宋裕看了一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个忙。”
“多谢。”
这一次,祁玄谢得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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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推移,等到宋裕再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堪堪擦黑。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外面回到城隍庙。
元昭宁还是没有醒,烧也没有退,但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
祁玄抱着她坐在干草堆上,在终于看到宋裕回来的时候,他张口想要叫住宋裕,却见宋裕调转了方向,往另一边去了。
没过多久,刀疤脸一瘸一拐走到他们这边,看上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却还是将手里的纸包轻轻放在一旁。
“喂,小子,”刀疤脸没看他,也不知在看哪儿,“宋爷让我给你的吃的。”
祁玄打开纸包,见里面放着两个馒头,还有半只烧鸡。
“替我谢谢他。”祁玄抓起一个馒头,“也多谢你。”
“嘁、”刀疤脸转了身,“你可别巴结你疤爷。”
话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却带了十足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宋裕提着一只罐子过来,往祁玄身边一放,“鸡汤。”
祁玄会意,将手里的馒头放在一边,先把鸡汤给元昭宁喂下去。
“阁下大恩,祁某没齿难忘。”
“可别,”宋裕一摆手,“我对你没恩,我只是在还赌债,好了说正事儿——”
他生怕祁玄太承他的情,“那地方我去看了几次,没人留下新的记号,你要找的人,说不定已经走了。”
祁玄听到这儿,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到底还是没能赶上。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要带你们出城,就不会食言。”
宋裕说着,又去看了看元昭宁的情况,面色忽然一沉。
“如何?”祁玄见他如此,心里也跟着一沉。
“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宋裕收回手,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她身子太弱,今天晚上要是还不醒,你就得做个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