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桐城的街上,陆宇和姚熊非常识趣地走在他们前面,与他们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桐城的夜晚,与怀朔镇又有些不同,说书先生紧跟时事,编了一套“金盔王传奇”;
旁边糖人摊子的摊主听罢,随手又做出了一个“金盔王”糖人……
元昭宁拿着装着百香酥的纸包,一路走一路看,眼中时刻充满好奇。
在又经过一处摊子时,她看着将摊子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由得停下步子,踮起脚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祁玄也跟着看了一眼,了然一笑,拉过她的手。
“跟我来。”
元昭宁就这么跟着他三绕两绕,不多时就站到了最前面。
等到了前面她才看清楚,在人群正中的空地上,铺着一块地毯,地毯上面摆着许多东西,有值钱的,也有新巧的小玩意儿。
周围散落着许多竹圈,另有一个小郎君,正拿着一枚竹圈,神态极其紧张地计算着距离,然后将竹圈轻轻一抛。
她的目光也紧跟着竹圈,从空中落下去。
就见那竹圈轻飘飘落在空地上,周围跟着又传来几声遗憾的叹息。
“这是在做什么?”她小声问祁玄。
“是个游戏,”祁玄解释给她听,“那些东西都是彩头,只要被扔出去的竹圈套中了,无论套到了什么,就都归那人所有。”
元昭宁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又有人走上前来,在那人屏息凝气的时候,元昭宁也紧张地关注着,时不时跟着小声惊呼。
这一回又是什么也没套到,元昭宁跟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起,略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忽听祁玄问她,“喜欢哪个?”
她转过头去,面带诧异地问,“你会?”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指向了放在偏后面一些位置上的象牙球,“我想要那个。”
站在一旁的老板听到这话,笑呵呵地道,“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只象牙球是我的一位朋友特地从海外带回来的,至今没有人套中过,夫人若是喜欢,不妨试试?”
元昭宁有些迟疑。
“来十个。”祁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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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玄拿过竹圈,递了一只给元昭宁,缓声说道,“很简单的,夫人先试试?”
竹圈很轻,元昭宁拿在手中,总疑心只要有一阵风吹过来,它就会被吹走。
而这时候,她忽然觉得手上一暖,祁玄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站在她身后,伸手托住她的手,一开口,那声音就落在她的耳中。
又因为距离太近,就仿佛这一声,直直落进了她的心里。
“夫人且先试试,便是不中,也还有我呢。”
有他这句话,她渐渐放松下来,远的那个她没有把握,便将目标放到了最近的那个。
她手上使力,将竹圈朝着前面一扔——
竹圈轻飘飘落在一旁。
等这一个落空,她却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手一伸,示意祁玄再给她一个。
祁玄又递给她一个。
她这回拿着竹圈,反反复复在心中计算着距离,又回想着投壶的感觉,一掷。
竹圈“啪”的一下落下去,又在接触到地上的东西之后弹起来,落到了一边。
她再次伸手。
这一回,她又多用了一些力气。
竹圈一个接一个的丢出去,又一个接一个的落空,当只剩下最后一个竹圈的时候,元昭宁挫败的停了手,向旁边撤了一步。
又不抱什么希望的对祁玄说,“再来十个,你玩吧。”
祁玄笑了笑,也没见他如何发力,他手中的竹圈已经轻飘飘飞出去,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稳稳当当套中了那只象牙球。
“居然……套中了?”
元昭宁一脸惊奇地看着被套中的那只象牙球,又转头万分欣喜地看着祁玄,“中了!”
祁玄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这时候老板也拿着象牙球走过来,递给祁玄,“这位郎君好准头,东西拿去吧。”
祁玄接过象牙球,捧给元昭宁,“夫人看看,喜欢吗?”
元昭宁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象牙球拿起来,看了看上面雕着的花纹,余光里一扫,忽然又一指地上摆着的另一件东西,“我还想要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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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收获颇丰。
当祁玄抱着一大堆东西和元昭宁一起进了门,闻讯迎出来的祁二娘乍一见这么一堆东西,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把桐城都搬回来了吗?”
“阿姐,这些是给你的。”元昭宁在祁玄拿着的东西里面拣出几样东西来,递给祁二娘。
“给我的?”祁二娘一脸惊喜。
她将东西接过来,看了又看,“诶呦,你们不用总想着给我买什么的。”
祁二娘说是这么说,但眼中始终笑意满满。
又一迭声儿地问,“吃饭了吗?厨房里还给你们留着东西,我去热一热吧?”
“阿姐不必忙了,”元昭宁开口道,“我们都已经吃过了。”
“啊……”祁二娘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那……那你们快回去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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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房,元昭宁对镜卸去簪环,从镜中看了祁玄一眼,随口问道,“之前在宴上,高阳王将你叫过去,可是说了些什么?”
祁玄闻言,一一说了。
元昭宁听完点了点头,“县令这个位置倒也不错,但如此一来,你要做的打算就多了。”
祁玄眉头紧皱,“可我并未读过几本书,身上又无功名,即便高阳王有心扶持,我却担心,自己会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元昭宁拿起梳子给自己梳头,“之前我们强征了那些官员家中的粮,若要再等一位别人派来的县令,恐怕夜长梦多。与其指望别人通情达理,倒不如干脆一些,自己做主。”
她说完,起身走到床帐边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若有所思的祁玄。
“时候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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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灯,祁玄躺在外侧,一直在胡思乱想。
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实在是太多了。
想他从前,连想当个队正都是奢望;如今却忽然要当县令——
他翻了个身,正打算什么也不想,快些入睡,却忽然在枕边闻到了一点儿,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香气他闻了这么多天,按说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这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他之前闻过的那盒梅片,好像……
也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