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妻，”
“死兄弟，”
“孤独一生。”
王秀才语出惊人。
祁玄一脸震惊。
他们这一桌瞬间安静下来。
于是就衬得这个夜晚，格外的喧嚣。
祁玄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
王秀才像是醉了，他眯起眼睛，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又朝着祁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往前坐一点儿。
等祁玄坐好了，王秀才也向前探了探身，“不过……有转机。”
“我再给你算一算。”
说着也不等祁玄有什么反应，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几枚大钱，在桌上开盘摆阵。
又一边拨弄算筹，一边念念有词。
祁玄只听他念叨着什么坤啊……兑啊……紫微天权之类的东西，听也听不懂，又不能打断，一时之间就有些困。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王秀才停了手，长呼出一口气，探身越过半张桌子，拍了拍祁玄的肩。
“祁兄弟，总的来说，你命不错。”
“那王兄你之前说的那些……”祁玄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丧妻死兄弟这种话，换成是谁听了，都会不舒服。
王秀才打了个酒隔，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看开些吧。”
祁玄：……
酒钱最后是祁玄结的，王秀才和他谦让半天，也就由他去了。
临别之前，王秀才忽然又没头没尾地对他说了一句，“祁兄弟，回去多看看身后。”
之后又补了一句，“晚上也多回几次头。”
===
因为王秀才的这一番话，祁玄在回到住处以后，一直辗转反侧，到天蒙蒙亮，才终于睡下。
只是睡得并不踏实，似乎还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像是在赶路，骏马飞驰，眼前时不时能看到一辆装潢华美的马车，车檐四角都挂着囍字灯笼，他一直追，一直追……
有时候离的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有时候却又很远，雾蒙蒙的飘离他的视线。
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
到最后，他终于追上了那辆马车，却又在伸手去掀车帘的时候，犹豫了。
车内的人代替他掀了车帘，露出同样雾蒙蒙的一张面容。
祁玄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却又觉得有着说不出的熟悉。
他听到她说，“我来和你道别。”
“不。”
祁玄接着听见自己的声音，要比他现在的沉稳许多。
“不是道别。”
他的声音也像是溶在雾里，“你别去和亲，我接你回来。”
她像是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接不到了。”
雾像是散了，她的面容渐渐清晰。
祁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每当视线清晰一点，他的心跳声就重上一点儿……
一直到雾气全部散去。
她的面容，完完全全的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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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
祁玄猛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进屋内，鸟鸣声也叽叽喳喳的传进来，祁玄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梦中最后的场景，依然清晰的盘旋在脑海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仍带着惊疑。
难道是他昨晚听王秀才神神道道的话听太多了？
他居然梦见……阿昭去和亲？
他还没有想清楚这梦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他起身走过去开门，就见一个小宦官站在门外。
祁玄狐疑地看着他。
那小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摄政王要见你。”
“见我？”
祁玄有些意外，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摄政王真的要见我？”
小宦官有些不耐烦，“见你就是见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同时又有些嫉妒地道，“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运，一来京城，就被召进了皇宫。”
祁玄此刻还沉浸在巨大的意外之中。
胡兆……要在皇宫里召见他？
为什么啊？
但现在也问不出什么，祁玄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给了那小宦官一锭银子，请他多等自己一会儿，他要好好规整规整自己。
有钱好办事儿，小宦官得了银子，恩赐似的挥了挥手，让他快着些。
祁玄关上门，不知为何，忽然又想起了王秀才昨晚说的话。
“回去多看看身后……”
“晚上也多回几次头……”
这分明是在提醒他。
而这小宦官又说，他是走了运，所以才一来京城，就被摄政王召见。
可问题是，那么多前来长安的信差，胡兆当真知道他是谁么？
祁玄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门的方向。
恰在这时，门外那小宦官又在催问，“你好了没有？进宫不比去别处，误了时辰，可就是大罪了。”
祁玄一面应着声，装作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努力捯饬自己给摄政王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样子，一面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从舍人馆出去，一路上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是快到了门口，才终于听到身后传来那小宦官的喊声：
“——拦住他！快！拦住他！”
祁玄趁着门口的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冲了出去，又在临近随便拣了一条巷子，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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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早，长安城的街头，再次上演了一场追捕。
一群太监带着金吾卫在街巷之间穿梭，其间掀翻的摊子无数，撞到了车马行人若干，被撞的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心里诅咒他们抓不到人。
祁玄跑在前面，一刻也不敢停。
当他又钻进一条巷子，混入一支正准备出城的商队中时，旁边忽然开了一扇门。
里面的人伸出手，把他往门内一拽——
祁玄猝不及防的被拽进去，还没等缓过神来，颈上一凉，随即听到一声低喝，“别动。”
这一声，语调虽然低，却是一道女声。
祁玄稳稳地站在原地，平复着气息，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又在看到熟人的面孔以后，全部作罢。
“又见面啦，祁玄。”
南玉收起匕首，绕到他身前，打量了他半晌，一脸的好奇。
“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是在你没命的逃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