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胡兆自美人靠上坐起身,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
“说来听听?”
六喜一听这话,以为有门儿,胆子也变得大了一些。
他战战兢兢抬起头,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胡兆直接开口打断,“喜从何来啊?”
六喜连忙接道,“华阳公主的下落,奴打听出来了!”
胡兆眉毛一挑,“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华阳公主,就在怀朔镇吧?”
“对对对!”六喜连连点头,“王爷圣明!奴在怀朔镇多方打探,虽然不能太过确定,但也摸了个八酒不离十!”
“说来听听。”
“奴在怀朔镇,见到了华阳公主身边的女官,云清!”
这是六喜在匆忙跑回长安的路上,自己想明白的。
要说怀朔镇的府衙不干净,那他应该在府衙住着的第一晚,就看见那些脏东西;
所以他相信,后来他看到的那些,绝对都是人为,绝对都是陆宇那个臭男人合起伙儿来骗他的!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六喜就确定了,他在跑出来的前一天晚上看到的人,一定就是云清!
“王爷,云清是形影不离的跟在华阳公主身边的,如果她在怀朔镇,那就说明公主一定也在镇上!”
他说完了这个惊人发现,本来以为胡兆会立刻奖赏他,结果他等了半天,只等来了胡兆一个淡淡的反应。
胡兆看了六喜一眼,继续问,“这就是你连县令都不做,一定要回来告诉我的事?”
六喜以为胡兆是不喜他自作主张擅离职守,赶忙磕头赔罪,“王爷明鉴,奴只是太想为王爷分忧了,”
“奴看王爷为了找到华阳公主,吃不好睡不好,可那么多人力物力撒出去,却一点儿收效也没有,奴这心里,也像火烧了一样啊!”
胡兆又笑了,“你还真是个忠心的。”
他这次干脆从美人靠上走下来,弯下腰,抓着六喜的头发,让他把头再抬高一些。
“如果真像你所说,华阳公主就在怀朔镇,你为何不直接把公主给本王带回来?”
六喜讪讪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又讨好地笑着,“奴哪有那个本事……要说王爷您亲自去一趟,将公主带回来……”
“你这是让我出京?”胡兆忽地松了手。
六喜没了钳制,却也不敢动,只能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目光下垂,看着胡兆的鞋子,“要是王爷出马,定能将华阳公主带回。”
“行,这主意不错。”胡兆转身又回到美人靠上坐好,朝着身边的胡林吩咐道,“带下去吧。”
吩咐完以后,他看着跪在底下的六喜,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寒意。
这就是拼命向他表忠心的人的……忠心么?
长安的那些硬骨头们,和他对着干的,他都像灭安阳伯爵府那样啃了下来。
可自那以后,那些人看似不再同他作对,一个个唯命是从,却一件事也没有为他办。
他是没办法,才开始重用这些太监。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么一个东西,拿着玉玺,从头算计他到尾,去了一趟怀朔镇,竟然还认了个新主子来!
也就只有六喜和元协这种猪脑子才会觉得,他会因为这么蹩脚的理由,去怀朔镇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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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林应了一声,就要过来拖六喜。
六喜在听到“带下去”三个字以后,脸色蓦地一变。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胡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立了大功一件,胡兆却还是要杀他。
“王、王爷?”
六喜连连在地上磕头,“奴说的都是真的,王爷明察啊!”
“你说的是真是假,还用本王亲自去查?”
“奴还有事要秉!”六喜情急之下,高声喊道。
“是么。”
胡兆来了兴趣,动了动手指,示意六喜快说。
然而仓促之间,六喜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只能翻来覆去地说一堆车轱辘话。
胡兆不耐烦地一摆手,“带下去。”
胡林的动作干脆,拽着六喜就往长乐宫外拖。
六喜吓得连连挣扎,“王爷!王爷!奴没有骗你啊王爷!”
“华阳公主真的在怀朔镇!”
“奴没本事将公主带回来啊王爷!”
“王爷你相信我啊——”
但胡兆没有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只听着六喜的哭嚎声越来越远,烦躁的一甩袖子。
旁边矮几上的东西全被甩了下去。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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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林处理完了六喜,回来复命。
胡兆看着他,忽然问,“他到死,都是这么说?”
这是胡兆第一次问被处理的人临死前的话。
胡林面上平静,点了点头,“是。”
“华阳在怀朔镇……”
胡兆重复了几遍。
他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慢慢顿住了步子,“元彦那老家伙,儿子女儿都还有很多吧?”
胡林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有很多。”
“那就叫几个过来。”
胡兆想了想,忽然改了口,“不,请几位‘公主’过来。”
他着重强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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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协“找回”银子的速度很快。
隔天一早,装着现银的车辆便在府里一字排开。
元昭宁将银两一一清点过,非常“诚恳”的朝元协道了谢,又在元协的人的护送下,回了怀朔镇。
元昭宁带着安置银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在镇上传开了。
也许是因为顾及着祁玄,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敢到元家大门前闹。
元昭宁在回来以后,也顾不上和祁玄说些什么,立刻着手准备着发放安置银。
祁玄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叙闲话的时候,便带着人布置现场,又让陆宇带几个人守在安置银旁边,以免引来骚乱。
一切都准备就绪,韦大宽出去开了院门。
这一回,因为大家都遵守秩序,安置银发放的速度很快。
等到最后一个人在名册上按了指印,天才堪堪擦黑。
元昭宁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她干脆就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也不想动。
肩上忽然搭上一双手。
干燥的暖意顺着衣裳传递过来,那手揉按的力度适中,瞬间就抹去了她的疲乏。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祁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