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不全,但元昭宁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现在做官了,带在身边有面子了,他也想见一见她的家人。
元昭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见过了。
然而开口的时候,还是说道,“等再过些时候吧。”
眼见着祁玄期待的眼神慢慢黯下来,又微微低了头,“好……”
她于心不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前些天……家里来信了。”
祁玄猛地抬头,等着她后面要说的话。
“父亲又出了远门,便是现在回去,也见不到的。”
祁玄这才缓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岳父大人出门经商,倒也的确不会那么快就回程。”
元昭宁只顺着他的话,随口附和了两句,又推说天晚了,明日一早他又要出发去巡营,让他早些休息。
熄了灯入了账,元昭宁躺在里侧,却有些睡不着。
另一边的祁玄也还在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自从到了定康以后,床上又重新加了一道帐帘,
每晚入夜,他们还是像从前在怀朔镇上一样,中间隔着帐帘,各自睡在一边。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祁玄却忽然就有些不习惯了。
他一闭上眼,就觉得元昭宁就在他身边,仿佛他一伸手,马上便能触碰到她。
他悄悄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帐帘。
因为挨着近,他的呼吸打在帐帘上,浅浅的月光透进来,就看到那帐帘一点儿、一点儿的浮动,
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跳个不停,速度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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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宁盯着帐顶,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进宫,想再见一见父皇。
听那些官眷们说,宫中选秀选出了几名秀女,都是定康城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几家,那几名秀女第二天就封了妃,按着“贤良淑德”的顺序依次往下排,哪家都不吃亏。
有些与后妃交情好的,时不时就会被召进宫中。
所以她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宫看看。
但如今她用的假身份,人微言轻,若想打进那些圈子里,还得看明日去怀昌侯府赴宴以后的结果。
想得出神,就无意识地叹气出声。
“夫人可是有心事?”很快,她就听到另一边,传来祁玄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但又意识到祁玄看不到,便开口说,“没什么,睡吧。”
帐子的另一边动了动。
没多久,祁玄的声音再次传来,“夫人,你把手放在这帐帘上面。”
元昭宁有些不解,她仰头看向帐帘,就见其中一处动了动,祁玄的声音又跟着响起,“放在这儿。”
她依言伸出手,轻轻贴在帐帘上。
第一下的时候只觉得手上的触感很空,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感觉到,隔着帐帘,她的手与祁玄的手贴在一起。
暖的温度顺着帐帘传递过来,让她忽然就觉得心安。
很快,她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祁玄握住。
她被他带着,慢慢放下手,过程中仍是与他交握。
“这样,夫人就能睡得着了吧?”祁玄的声音轻轻松松地传过来,不用看都知道,他是笑着说的。
元昭宁不甘示弱,回握住他,“祁郎也睡得着了吧?”
帐帘那边的人久久没有出声,如果不是他们仍在交握的手,元昭宁几乎以为他根本就没在这里。
好半天才听到另一边的人喃喃出声,直接就承认了,“夫人说的极是。”
接着听到他动了动,重新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着重小小声的强调了一句,“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这人、
元昭宁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她尽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唇角,但出口的笑意,多多少少还是出卖了她,“睡、觉!”
“是,”祁玄也忍着笑,“谨遵夫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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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醒来,祁玄已经出发了。
元昭宁也由着云容和云清为她梳妆,又戴上祁玄送给她的簪子。
等一切都准备好,她坐上马车,去了怀昌侯府。
侯府门前停了好多辆马车,各个都是装潢华美,与那些马车一比,元昭宁乘着的这辆,明显就寒酸了许多。
她下车的时候接收到了无数道打量她的目光,就好像那些人是第一天见到她一样。
“公主……”
云清看不过眼,撇了撇嘴,“你看她们,拜高踩低,若是知道公主的身份,恐怕不知道要怎么巴结呢!”
“好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只平静地整理好衣襟,“我们初来乍到,又是从小地方来的,她们没见过,惊讶一下,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云清听到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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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侯府,元昭宁被人引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的位置偏后,很靠近角落,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备受冷落的位置。
但元昭宁却泰然自若,她甚至还觉得,这个位置极好,能堂而皇之的观察席间的每一个人,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听她们之间的谈话。
很快,她就看出来,这席间的人大致分为两拨。
一拨是对她几乎便是漠然的;
另一拨人却始终都在观察着她。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前些日子变着花样儿约她出门的夫人们。
她们的家人多多少少都与姚午有往来,她们又想从她口中套些消息,又怕自己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个鸡,所以看她的眼神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一圈观察下来,元昭宁知道,她若是想靠着这一场宴席,打入一个圈子,几乎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索性自斟自饮。
忽然,她的桌角被人撞了一下,桌上的酒杯跟着一震,“啪”的一声就倒在了桌上,里面的酒液倾泻而出,若非元昭宁动作快,立时起了身,恐怕这一身衣服就要毁了。
撞了她桌子的人只是非常不走心地道了一声歉,然后就坐到了她旁边的那一桌。
元昭宁这一桌自然是不能再坐了,侍从上来收拾了桌案,却好像齐刷刷忘记还有她这么一号人似的,全都无视了她。
在场其他人也都只是看着她,像是故意要等着她出丑。
云容和云清的脸色也很难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堂而皇之的,表示对元昭宁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