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最直接从沙发上起来,拿起外套就去公司。
走出家门前,他再次给女儿打了两通电话,算上昨晚的三通电话,这已经是第五通电话了,至于短信,更有十几条。
统统无人回复。
陈最想着,也许是暑假的原因,女儿最近玩得比较疯,可能在朋友家过夜了?
他始终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驱车去公司的路上,一记陌生来电出现在陈最的手机屏幕。
在短暂的犹豫后,陈最按下接听按钮。
“您好,请问您是陈菲的父亲吗?”
“对,请问你是?”
“先生你好,我是松院街派出所的民警赵小林,我是通过陈菲的手机通讯录看到你的联系方式的,希望你能来现场辨认一下尸体,配合我们办案,地址是松院大街华生巷169号,就在林城兰桂坊隔壁那条胡同,我会在巷口等你。”
“尸体?!”
————
林城兰桂坊外,转角一条胡同中,警方正在现场调查取证,警戒线已经不断向外扩大,直接拦在巷头巷尾两处位置。
陈最从车上走下,那位赵警官已经站在巷头,等候多时,在他身旁的老旧墙壁上,清晰标志着华生巷169号。
陈最神色焦急,一路小跑着来到赵小林身边,紧张问道:“请问是赵警官吗?”
“我是赵小林,你就是陈先生吧?请跟我来。”年轻男人点了点头,伸手与陈最象征性地握手之后,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赵小林带头,守在巷口的几位民警便让出一条道,两人弯下腰,绕过警戒线,进入胡同。
之前还不敢相信女儿已经死掉的陈最,此刻也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警方没有让他更近一步,只让陈最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陈最视线里,是女儿陈菲的尸体。
她睁着眼,右手伸向了胡同外。
“陈先生,我们来就是想问你两个问题。”赵小林从腰间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拿笔准备记录。
陈最还在发呆,他的眼中,有痛苦,惊愕,恐惧。
只是这些,都一闪而逝,没有被人察觉。
陈最看着那具“熟悉的尸体”,微微颤抖,心中悚然。
这样的杀人手法,分明是二十年前被抓进去的“雨夜杀人魔”惯用的手法。
赵小林又问道:“陈先生?”
陈最这才回过神来,身子一颤,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轻声回应道:“啊……我在。”
“陈先生,请你配合一下我们警方工作,依照程序走,我需要向你询问两个问题。”赵小林提醒道。
“你说……”陈最依然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声音有些颤抖,脸上依然挂着难以置信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神情。
他忍不住身子微微向前一步,被其他两个保护现场的民警死死拦住。
“先生,请不要破坏现场,我们需要对现场进行调查取证,请你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陈最木讷地点头,只是双手忍不住地发抖。
赵小林叹息一声,“请你节哀,陈先生。我必须要向你询问了,第一个问题,经你亲眼辨认,请问死者是否是你的女儿陈菲?”
说话的同时,赵小林给旁边一位女民警一个眼神,女民警双手戴着白色手套,从那具女尸脚下的十几个证物袋中拿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身份证。
那是陈菲的身份证,警方此举,意欲让陈最确认身份证与地上那具女尸,是否为同一人。
陈最缓缓点头,“是我女儿。”
赵小林再度给那位女民警示意,后者又将证物袋放回原位,周边还有民警负责对现场的证物、尸体进行拍照。
他不断变换着角度,试图将整个罪案现场的全貌、细节、蛛丝马迹,都一一记录下来。
林城警方的办案态度,谨慎而又细致。
“好的,第二个问题,请问陈先生,案发时你在哪里?”赵小林继续询问。
陈最愣了愣,将昨晚自己从公司来这边接女儿,却又没接到女儿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赵小林点头,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最后说了句:“好,我没有问题了,你可以离开了,陈先生。”
陈最伸手指了指女儿的尸体,他欲言又止。
赵小林摇头,“通过我们初步调查,基本已经排除你女儿陈菲是自杀的可能,所以,这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我们会将尸体带走,后续会做解剖,确定死亡原因。”
陈最无奈道:“知道了。”
他走出胡同,良久无法挪步。
打开手机,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拨给妻子电话,他无法想象知道此事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心情。
在巷外站了许久,陈最拨通了电话,一五一十地诉说了这个事实。
刘玉的反应,超乎陈最的想象。
她没有暴跳如雷,没有迁怒于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得知女儿的死讯以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有些安静,安静地出奇。
而这时的陈最,反而开始期待着妻子能抱怨自己几句,骂自己一通了,而不只是让他带着愧疚的心情,一直自责下去。
与妻子的电话结束后,公司那边的电话也打到陈最手机上。
他闭上眼,按下了挂断键,没有接通公司那边的电话。
之后,是收购案的项目主管、策划经理,再然后、秘书、董事,陆续打来电话。
没有陈最这个Boss的签字,他们无法启动收购案,而马上就要到开市时间了,机会稍纵即逝。
拖得越久,朗达智能那边,便越有可能早做准备,他们不想因为一场收购案引来证监会的关注或是跟对方的律师团队打一场历时以年为单位的硬仗。
投资这种事,讲究效率,能越早收购对手的公司,就能越早收获利益,拖得久了,只会对腾飞投资集团不利。
市场是会变的,若等其他的科技公司开发出与朗达智能一样拥有竞争力的产品,那么他们近三个月来耗费在朗达智能上的心血就白费了。
作为整个项目的发起人,作为腾飞投资集团的董事长,陈最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然而,他却选择了拒接电话。
陈最仍然停留在得知女儿死讯后的悲伤里,难以自拔。
他坐在华生巷外的台阶上,接连抽了十几支烟。
点燃最后一支烟的时候,手也一直在抖,此时,打火机正好没油了,他反复拨动打火机盖,就是不燃。
他气得一把将打火机扔出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心情稍稍平复以后,陈最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用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替我调查一个案子,只要能抓住凶手,价钱随你开,我绝不还价。”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问道:“什么案子?”
陈最闭上眼,深呼吸一口,说道:“不出意外,你很快就会在新闻上看见了。”
电话那头疑惑问道:“依你所说,既然能上新闻的案子,难道警方不会调查吗?何必费事找我?”
电话那头忽然又自问自答道:“呵呵,原来如此。我懂了,你不相信警方。”
陈最不耐烦道:“接,还是不接?”
“接。”
那人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