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罩顶,大雨如注。
林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庭之上,一场审判正在进行。
审判长蔡文宣正手握判决书,准备宣告法院判决。在全体人员起立后,审判长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李霄犯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入室行窃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立即执行。”
在听见自己即将被执行死刑以后,那个名为李霄的年轻人神色从容,双手被铐住,他依然抬起沉重的手铐,屈指向上推了推镜框,脸上挂着释怀的微笑。
所有人望向李霄的时候,看着那个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李霄,都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铁证如山,尘埃落定。
李霄以眼角余光斜瞥窗外一眼,开始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来,记忆闪回学校外的胡同内,姐姐李雪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她睁着眼,右手伸向胡同外,像是死前,想要努力抓着什么。
————
一个月前。
林城腾飞投资集团。
董事长陈最刚结束了一场高层会议,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一份收购案,集团想要收购的对象,名为郎达智能,是一家科技行业的新星,主研人工智能与大数据服务。
朗达智能在今年上半年的财务报表中有着极其亮眼的数据,他们自身潜力无限。所以腾飞投资集团想要吃下这块肥肉,并不容易。
毕竟对方现在已经拒绝了一切融资,所以想要对朗达智能掺一脚,得费一番功夫。
董事长陈最为了讨论这个收购方案的细则,已经有两周时间没有回家吃晚饭了——他最近总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头脑风暴。
这一天,这场高层会议结束之后,腾飞投资集团就将全面展开对于朗达智能的收购计划——他们会在明早开市时大量购入朗达智能的股票,而这只是收购朗达智能的第一步计划。
下一步,腾飞投资还将斩断朗达智能的资金链,同时向朗达智能两位创始人抛出橄榄枝,他们分别拥有朗达智能的百分之九与百分之十六的股份。
如果这两人愿意卖出他们握在手里的总计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加上腾飞投资为了收购朗达智能事先铺垫了数月的PLAN A,分别特意建立了五个子公司。
在明早开市以后这五个子公司会分别买下朗达智能百分之五的股票,总计购入朗达智能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然后陈最再以个人名义购入朗达智能百分之一的股票。
紧接着再由腾飞投资集团这个母公司来左手倒右手,将自己的五个子公司合并并且收购。
那么腾飞投资集团就会拥有朗达智能总计——51%的股份,而陈最就会成为朗达智能的实际控制人。
最终陈最再以“朗达智能董事”的身份参加朗达智能公司的会议,以占据51%股份的权力,一票通过腾飞投资集团对于朗达智能的收购案,便犹如探囊取物。
晚上九点,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最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收购案文件,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全景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窗外下着磅礴大雨,雨水不断冲刷着落地窗,万家灯火隐隐约约。
故意发呆一阵后。
视线回到手机屏幕,这是妻子刘玉打来的电话,他不想接。
可他不能不接。
陈最按下了接听键,刚才还阴沉着的脸,瞬间改变成一副笑脸,对妻子刘玉一顿嘘寒问暖。
然而他迎来的,却是电话另一头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作为一个已经迈过不惑之年的成功男人,陈最的社会地位,可能已经远胜90%的男人。
然而这样一个在外风生水起的成功人士,他的家庭地位,很难说能不能超过10%的男人。
电话那头的妻子仍在歇斯底里,“陈最,这么大的雨,你又没去接菲菲?”
男人抬起左手,看了眼他的百达翡丽5270P-001,缓缓开口道:“老婆,我最近在忙一个收购案,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就……”
电话那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能有多忙?陈最,我问问你,你能有多忙?你忙出了个什么名堂?你哪个投资案不是我爸帮你搞定的,需要你在这里逞能吗?啊?”
陈最将手机放下,脸颊微微抽搐,用右手遮住手机麦克风的方向,长出了一口气。
在情绪稍微平复好以后,他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又挤出了笑容,说道:“是我不好。把菲菲地址发给我,我这就去接她。”
妥协,是每一个男人都经历过的,也是必须学会的课程。
向父母学校妥协,向上司同事妥协,向妻子情人妥协,向孩子妥协,向自己的内心妥协。
经历完所有的妥协之后,人生尽头,仍旧需要向生命妥协。
没人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可我们不得不对死亡妥协。
陈最的起家,全靠妻子刘玉和岳父刘景山的鼎力支持,若无刘家在背后扶持,恐怕就没有他陈最的今天。
所以背地里,忍耐与妥协,无可厚非。
在陈最妥协以后,电话那头才停下了嘶吼,妻子刘玉迅速挂掉电话,发来一串地址,是俗称“酒吧一条街”的林城兰桂坊。
陈最看着短信上的地址,有些讶异。
他当然清楚林城兰桂坊是什么地方,那地方……乌烟瘴气。
小到十几岁的痞子混混,大到几十岁的豪绅老板,黑白两道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啥人都有。
女儿什么时候开始跟那边的人混在一起了?
陈最转身从椅子上拿起外套就走,离开办公室前,他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全家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儿已经十七岁了,最近确实缺乏对她的关心,连女儿近况都不了解了。
驱车一小时,陈最来到林城兰桂坊,找到妻子刘玉短信里说的那家“海乐轩KTV”,寻找女儿的踪影。
他先拿出手机里女儿的照片,向KTV经理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并说自己是来接女儿回家的。
KTV经理认出了照片上的陈菲,却说她刚离开不久。
陈最放下心来,估计女儿是自己打车回去了吧,也怪他来时没有先给女儿打个电话。
陈最走出KTV,重新发动汽车,往家中别墅方向赶,并给妻子刘玉一通电话,汇报情况。
“老婆,我刚去了酒吧一条街那边,没接上菲菲,海乐轩经理说菲菲刚才走了,她应该快到家了吧。”陈最一手转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倒车。
电话那头,刘玉只说了个“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陈最开了十分钟车,想了想最好还是给陈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可是电话拨通,显示无人接听,陈最只好作罢。
等他回到家,已接近晚上10点。
妻子刘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陈最走到她身旁坐下,把外套扔在角落,伸手想要抱住妻子,却被刘玉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只能悻悻然问道:“老婆,怎么了?”
刘玉指着悬挂在电视机上方的时钟,说道:“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菲菲还没回家,你不是说她早就回来了吗,人呢?我问你,人呢?”
陈最一愣,完全没想到女儿居然还没回来,按理说,打车的话早就该到了。
他却不想妻子太过担心,于是笑了笑,故作无所谓的模样,说道:“KTV经理的确是这么说的,我也以为她早该到家了。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不过她没接。可能……是女儿大了,交男朋友了吧,两个年轻人也许去电影院了,手机开了静音吧?没关系,待会儿我再打电话问问。”
刘玉不再咄咄逼人,只是阴雨天的烦躁心情让她无心再看电视,扔下一句“你看着办吧”便转身走回卧室。
陈最站在客厅尽头,摇下窗帘,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看着窗外的大雨,他吞云吐雾,怔怔出神。
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