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刚才热水洗过澡的关系,段晓鸥觉得自己很累。有一种从内心深处攀上来的疲惫,她撑着一口气拒绝,“我不。”
猜到蒋夜寒必然是要说出一番让她非要搬回来不可的话,她抢先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搬回来,那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愿意。而且肉肉一直都在外面住,为了能把他留在我身边,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如果愿意他回到老宅来住,我又何必顽固抵抗这么久。这些事情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别逼我。你要回来,我支持。我跟肉肉会继续留在花城园,肉肉很喜欢那里,要不是他喜欢,我自己其实连花城园都不想继续住下去。”
搬回来,说得容易。
段晓鸥这么久以来都不愿意让肉肉搬回老宅,难道只是跟蒋国勋不对付?当然不是,肉肉只要回来,那么未来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就等于零,她段晓鸥可以被蒋家扫地出门,随时!但肉肉却会被永久的留下来,不可能给段晓鸥从这里带走孩子的机会。
为了保住孩子,她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被蒋夜寒轻飘飘一句‘搬回来’就全部抹杀了,那她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跟蒋国勋的抵抗,又成了什么?
笑话吗?
知道她提起孩子就会全身心防备,蒋夜寒只能慢慢的跟她解释,“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逼他出手,最好就是断掉他所有的路,让他自己暴露出所有的身后势力。我搬回来,蒋家放出风声说我跟父亲已经和好,那么他的继承人地位就顷刻间消失。如此这般,他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就算他不在乎,这些年支持他的背后势力也不会轻易认输。到时候,就可以趁机一网打尽。”
段晓鸥静静听着,不说话。
蒋夜寒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只能全盘托出,“想让他狗急跳墙,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但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他失去控制,无差别伤害人怎么办?我们不得不防。我必须搬回来把姿态摆足,我不在,你跟肉肉单独住,我不放心。”
其实他完全能理解段晓鸥对回到蒋家的排斥,不仅是她,他对回到老宅更是满心抗拒。
但是一时一事,现阶段他怕自己顾及不到她们母子,住回来虽然也有很多问题与隐患,但他总是觉得放在自己眼前,更安心些。
段晓鸥真的好累,就是那种快要支撑不住的疲惫。她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做的事情就像是无用功,她抗拒了蒋国勋那么久,就想让肉肉在她身边,不要住在这个大的有点阴森的宅子里,这里佣人众多,却亲情冷漠。她更希望孩子在一个每天可以跟朋友们奔跑,一起恶作剧的环境下长大。她在蒋氏上班上了这么久,尽心尽力,耗费的精力半点不比在医院的时候少。当初蒋国勋让她进公司,也是存在让她培养起来一批人,将来好交给肉肉来用的心思。但现在蒋夜寒一回归,她在蒋氏还谈什么人脉?部门里的那些同事提起蒋夜寒的时候是什么样一副崇拜的样子,她比谁都清楚。
而且,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她去存什么人脉。
一直以来纠结着的症结,随着他回归蒋家迎刃而解。
她像是一个无用的棋子,被抛来抛去,还没有半分效用。
这样自我否定的感觉很容易让一个人打退堂鼓,就比如现在的段晓鸥,她低声说:“今天茅以叔来找过我。”
蒋夜寒的眉头挑起来。
就听段晓鸥说:“他骂我没骨气,失去自我。我觉得他说的对。”
掺合进蒋家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并且真情实感的觉得自己可以去改变些什么,实在是太幼稚了。
当她变得不再是她,那还有什么未来人生可言。
段晓鸥拍拍头,这一步步走来,她好似也有些迷失自己了。想要更多的钱,想要更多的权利,喜欢被保护被前呼后拥着的生活,她........为了抵御内心的不安全感,其实放弃了太多不该放弃的东西。
“所以?”蒋夜寒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段晓鸥说:“我打算回医院上班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你回蒋氏,一切都会顺风顺水迎刃而解,我在那里不过是个任人观赏的吉祥物,也该到时候离开了。”
“然后?”他对她太了解,以至于问出然后两个字,心里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段晓鸥手抓着衣服的扣子,“然后你就继承蒋氏,继续做你的大总裁。我回去当我的医生,循着各自的轨迹,活下去。”
这句话说出来,段晓鸥如释重负,好像这才是应该有的结局。刚才在卫生间憋了那么久的郁气,那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难受劲儿,一下子就舒缓了。
他原本就该是光彩照人、前途无限的商业巨子,而她,也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去做个医生。唯一的意外就是他们的相遇,蒋夜安、肉肉的接连出现。不过现在蒋夜安已经离世,肉肉........跟蒋夜寒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各归各路,其实蛮好。
段晓鸥甚至变得轻松了起来,跟蒋夜寒说:“你放心好了,你回归蒋家,我保证往后绝对不会有人来关注我跟肉肉。再怎么都轮不到我们,我们往后只会成为透明人。”
这简直是可以预料到的愿景,蒋夜寒是个存在感多么强烈的人,他回归蒋氏,必然山呼海啸一般惊天动地。
有他在蒋氏,谁还会记得段晓鸥这个遗孀,更不会有人把肉肉这么个奶娃娃看在眼里,当作蒋夜寒的竞争对手。
到时候,他们母子就可以完美隐形了。
去过普通人的日子,离蒋家越远越好。
对未来一下子就充满希望,心想着能重新回医院做医生,段晓鸥心跳都快了很多。原来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会是如此令人欣喜的事。从前不觉得什么,失而复得才感受到了那份赤诚之心。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医院办销假手续,她太想要回到手术台了。
没起这个念想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这个想法出现,她简直一刻都不愿意等。转身就想往外走,盘算着先联系茅以叔好了,让他帮忙办手续。而且,如果茅以叔知道她被他骂了之后当天就决定回医院上班,大概会高兴的吧,至少往后不会在怪她。
她手碰到门把,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双脚离地腾空挪了几步,被蒋夜寒稳稳地放在大床中央。
他压着她,几乎每一寸身体都紧贴在一起。目光灼灼,“给我生个孩子!”
嗯?这是什么跳跃式思维?
段晓鸥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