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蒋夜安的病情起起伏伏,他总是白天看起来情况不错,到了深夜开始发烧,闹的人仰马翻,段晓鸥只能整夜守着他,生怕他出现什么情况。
这么日夜无休的苦熬,几天下来段晓鸥就眼窝塌陷,人憔悴下去不少。段绸看着她心疼,“今晚妈妈在这里守着,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照顾病人这事情我清楚,劳心劳力,你别小安还好好的,你自己先把身体搞垮了。”
段晓鸥摇摇头,蒋夜安的脾气越来越怪,别看表面上云淡风清,可其实他心里计较的很。如果她不在,今晚恐怕还有得闹腾。而且,很多时候,她跟段绸的身份是不同的,段绸在旁照顾,蒋夜安就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也不会说,所以就算累,她也要坚持。
“没事,我就在医院睡,一样的。他今天好多了,今晚应该不会再发烧,您还是回去吧。这几天您搬家也累坏了,我成天在这里走不开身,也帮不上您的忙。”
段钢把原先的老房子卖掉了,一家人都要从那房子里搬出来,段绸这几天自己搬家,辛苦程度不输于段晓鸥。说起这个,段绸也真是觉得累,“哎,我好想着咱娘俩东西不多,随便拿拿就行了,哪知道越收拾越多,什么我都舍不得丢。”
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不搬家不觉得有什么,真收拾起来,那可真是零零碎碎多的吓人,而且那些东西都承载着过去的回忆,段绸哪一样都不乐意丢。
“舅舅他们打算怎么办?”段晓鸥低声问。
她跟蒋夜安在一起了,这接下来的日子,至少在物质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段钢那边,可不是这样。欠了人家工人那么多工资,房子卖了也不一定能还上。
段绸眉眼低垂,“我今天问你舅舅,他说之前那家公司好像又打算把工程款结给你舅舅了。而且还有新的项目找他做。也不知道真假,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会有好事了。”
要是会给工程款,何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又是打人又是扯皮。
至于新的项目,段绸心说会不会又是一次新的仙人跳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真怕了现在包工程这一块。眼看着这么多年,为了工人工资不断的跟承包商拉扯,层层盘剥。
“钱,不好挣啊。”段绸叹息。
最苦的永远都是最下面干体力活的这些人。
段晓鸥心里也沉甸甸的,低声念叨,“那家里是不是都已经大变样了,我还想回去看看呢。”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就这么突然间没了,任凭是谁,都会心里失落。
都被卖出去了怎么可能还保持原样,段绸知道女儿的心情,其实她又何尝舍得呢,那不仅是段晓鸥长大的地方,更是她父母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房子虽老,却满是记忆,现在房子没了,他们就跟无根的浮萍似的,无依无靠。
只能寄希望于,“你舅舅说等把钱挣回来了就原封不动的把这房子再买回来。”
这话也就心理安慰一下,能不能把钱挣回来是一回事,到时候还能不能原封不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晓鸥看妈妈神色暗淡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就不再多提这事情,“走,我送您回去,今晚您好好休息,明天白天你来换我。”
因为段晓鸥坚持,段绸就听从她的安排,先回去休息。
她们住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很近,母女俩一同回去,段晓鸥洗了澡换了衣服拿了些东西又重新回医院去守着蒋夜安。期盼着他今晚能不发烧,踏踏实实睡一晚上就是对她来说再好不过的事情。
走出电梯,她就看到蒋夜寒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仰着,双眼直视屋顶。
他怎么又来了?
这几天蒋夜安的情况不稳定,蒋家的人倒是一个都没来过,无论是蒋国勋亦或是蒋夫人,这样的事情段晓鸥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曾经蒋夜安车祸后卧床的时期,她就已经习以为常。蒋家父母对孩子,大概也就是嘴巴上的疼爱,就连段绸都说,哪有做人父母这样的,孩子都病的从医院里出不来了,父母却始终不见人影。
别说陪夜,便是来多看两眼,都不见人。
蒋夜寒也没露过面,今天是段晓鸥在那夜之后,第一次见他。不过…….他的出现,总是不招段晓鸥待见的。
她抱着怀里的丝棉被子往蒋夜安的病房走,这两天温度持续降低,她晚上睡在病房里会有些冷,拿了个小被子来想着晚上披一下。
随着她的走近,避无可避的,蒋夜寒发现了她。
他的神情脸色比连续熬夜好几天的段晓鸥还要差,疲惫不堪。眼底满是血丝,就连平时一丝不苟的衬衫都有些皱。嗓子沙哑,“这几天怎么样?”
段晓鸥以为他在问蒋夜安,就如实说了情况。
“辛苦你了。”
不明白他突然这么客气是什么意思,段晓鸥没回话,哪知道他下一句就说:“我有点累。”
啊?段晓鸥一顿。
蒋夜寒看着她的表情一笑,嘴唇瞬间撕裂出好几道口子,隐隐的渗血。
如此落魄的模样。
“你……还好吗?”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好。
蒋夜寒的脑袋突然往前,几乎瞬间他的嘴巴就要吻上段晓鸥的小腹,她惯性地想要往后躲,他命令,“别动。”
段晓鸥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又怕他乱来,只能站定不动。
他的脸就在她小腹前咫尺的地方,说话吐出来的热气,她都能感知到,让人起鸡皮疙瘩。关键是,她怀里还抱着被子,低头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如果早知道……..”他苦笑着说,带着一丝丝苍凉,不过他没有说下去。
段晓鸥实在怕了他,她感觉自己的小腹都在跳动,那里面有个孩子,是他们的。这一切太荒谬,她额头上都出汗了。
蒋夜寒大概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脑袋往后撤了一点,却还是靠她很近,他坐着,她站着。
“肾源……”段晓鸥打算问问蒋夜安肾源找的怎么样。哪知道蒋夜寒跟她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我离婚了。”
离婚?
蒋夜寒站起身,他原本就跟段晓鸥距离极近,只不过刚才他坐着,她站着罢了,此刻他站起身来,两人几乎呼吸可闻。
他吐出来的气热乎乎的喷在段晓鸥脸上,带着他常用的漱口水味道。
“明天我会在媒体上公布离婚的消息,原本也没有领证,法律上,我从没有结婚过。名誉上,我也会恢复自由身。”
这真是太突然了,段晓鸥仰起头看他,不明白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蒋夜寒低头看着她,满眼复杂难言的情绪,所有的苦涩埋在心里,正打算说什么,突然听到病房里的呼救器响了。
刺耳的声音袭来,段晓鸥转头就往病房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