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夜安不说话，就紧紧盯着他哥。
被他看着，蒋夜寒颇有些无奈，视线落在弟弟的脸上，他今早应该没有刮胡须，下巴一片青青的胡渣。有瞬间的恍惚，总觉得他还小，依旧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胖团子，怎么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不仅长大了，竟然还能逼得他说出这辈子都不打算说出口的话。
“安安。”叹息，沉下语气，“她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她该是她自己的主人。就算是…….孩子，那也是她的，没什么让不让之说，更无所谓抢不抢。”
这是他的真心话，从前他糊涂，做下多少错事，如今想来，竟是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了。
“你在她身边，我嫉妒，却也无话可说，你确实比我做的更好。”让心高气傲的蒋夜寒说出这样的话，不容易。也曾有过抓心挠肺的时候，想她，想孩子，那明明都是他的…….
但他真的心服口服，尽管蒋夜安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但在感情方面，他该向这个玩世不恭的弟弟学习，真诚虔城的感谢蒋夜安保护段晓鸥以及孩子，否则的话当初若是段晓鸥真被白鸿鹄的人毁了，他想想都后怕。
听到哥哥服了软，蒋夜安目光发愣，隔了一阵才幽幽的说：“可我怕…….”
“别怕。”蒋夜寒鼻子有点酸，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也许他不会如此刻这般心情复杂，但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左右都是他放不下的人，他轻声哄着蒋夜安，“你的医生团队我核查过，都是国际上最好的肾脏科医生，他们一定能搞定。”
“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是你教我的。”蒋夜安声音弱的几乎让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
蒋夜寒就在他身边，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心头闷闷的痛着，手掌摸上脑袋，在自己刺刺的短发间滑过，故作洒脱。
“真没想到，这话我居然要跟你说。”蒋夜安笑笑，笑容的底色是苦的，“我不怕死，不过就是眼一闭腿一蹬的事儿。可我怕我死了她要怎么办。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现在每晚都会踢腿，活泼的很。”他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沉默着叙述，“你大手一甩，把股份都给我了，可你想过没有，我要是没了，那孩子就成了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背上那么多钱，不提各方的亲戚，就是身边的这些人都能坑死他们娘俩。”
不同于蒋夜安的伤感困顿，蒋夜寒的目光越来越狠戾。
只因他知道蒋夜安说的这些都不是杞人忧天，这个家族，为了争权夺利曾经有过的厮杀，身为蒋家人，他们都心如明镜。段晓鸥那样看见医学书就双眼冒光，涉及人际关系就犯迷糊的性格，哪里能应付的了。
蒋夜安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算是托付出去了。
“孩子十八岁之前，所有财产都会由监护人暂理。她……”不用把话说全，对方就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蒋夜寒一笑，“不觉得亏？”按蒋夜安的意思，这笔财产，最终怎么都会落到他这里来。不管是名正言顺或者是说是‘庇护’‘代管’。
被问的突然一愣，蒋夜安反应极快，转头就跟着笑了，笑的比蒋夜寒恶劣多了，大言不惭的说：“她说了，只要我治好，她要再给我生一个。我琢磨着，生一个太少了，还是多生几个好，多子多福，我也过过老太爷的瘾。”
这话说的蒋夜寒呼地一下站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能脱敏，没想到听到蒋夜安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呼吸不畅。
说不出恶毒的话，那就只能逃避。
“我在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会一直呆到你手术结束再离开，安心进手术室，万事有我。”说完这话他就打算走。
蒋夜安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说的过份了。换位思考，这话要是蒋夜寒拿来刺激他，估计他早已经怒起来骂人了。
不过，蒋夜安也不打算说挽回的话，虽然他叫蒋夜寒来确实是防着他手术进行不顺利，段晓鸥身边没人护着。但，这不代表他将段晓鸥让出去了。他甚至有些恶意的讲，“嗯，我好了她给我生孩子，我死了她就永远都是我蒋夜安的太太，刻在墓碑上。”
蒋夜寒耳边简直如惊雷在响，轰隆隆的。
逃一般离开病房，走出来甚至忘了拿他的外套。魏肃站在病房外，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穿着里面的衬衫就走出来。蒋夜寒不想再面对弟弟，索性让魏肃进去帮他拿外套，他自己都没有进去。
魏肃轻手轻脚进去，见蒋夜安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也不敢出声，快速拿了外套出来。
蒋夜寒边走边穿上大衣，带着人离开。
走出大楼，一眼就看到站在院中的段晓鸥。
风雪中，她就穿着软底拖鞋弓着腰站在雪地里，脸颊被风吹的通红。
刚穿好的衣服又脱了，快步上去把衣服裹在她身上，“赶紧回去！”
他语气有些严厉，段晓鸥刚才在看雪里面闪光的地方，正想伸手去看看这雪地里落下了什么，突然被他一训，吓了一跳。
明显感觉到她被惊到，他又懊恼，解释，“外面这么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怕感冒？”
段晓鸥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干什么，至于冷，她怀孕后身体总是燥热，倒是完全不觉得冷。再说，她现在对这里的气候很适应，穿的也不少。
“你们谈完了？”段晓鸥问起蒋夜安，“他说什么了？”
蒋夜寒发现自己很难与她对视，看到她的眼睛，他就心尖发痛。可能是这份痛苦促使，让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有些醋意，“说你答应要给他生孩子，多生几个。”
？
段晓鸥呆愣，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她自己分析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蒋夜安还是介意她肚子里的这个不是他的。虽然在她面前不说，但心底里还是不舒服，所以才会对着蒋夜寒说。
不能拆蒋夜安的台，她顺着话头点头，“嗯，是说过这个。”
蒋夜寒气仰，觉得自己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少不得争辩一句，“那我呢？”
“嗯？”段晓鸥更加疑惑，这里面还有他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太直白，蒋夜寒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气死他，干脆抢先开口，“等他好了咱们谈谈。”
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蒋夜安夹在他们当中，说什么都显得格格不入。
一切的前提都是蒋夜安病愈。
蒋夜寒深吸一口这夹杂着雨雪的空气，冷气如心肺，凌厉刺激。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如果手术失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那不是他该去想的结果，但这就跟有魔力一样，越是抗拒越是想接近。
若是手术失败，那他们母子是不是又会回到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