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哪里知道什么创新,但局面发展到这里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当她在电话里听说陆明志被杨金海告上法庭的原委后,她的脑海里就只有这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从父母离婚后,沈丁都在排斥秦淮灯彩,她曾经一度觉得这是父母离婚的元凶。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外婆和母亲一定要守着秦淮灯彩过苦日子。
沈丁想赚钱,赚好多好多钱,这份执念已经在潜意识里扎根,所以她的梦里总是出现金光。
沈丁的力量渺小,她没有办法说服父亲,也没有办法改变外婆和母亲,她只能幻想长大后赚很多很多钱,让外婆和母亲在做秦淮灯彩的同时经济上不会那么拮据。
郭村老房子里的光线昏暗,蟑螂会在夜晚突然开灯时快速爬过,角落里蜘蛛网断了又结,夏天不到三十八度不会开空调,冬天为了省电挨着小太阳,电饭锅里永远有米饭,但桌上却没有几个像样的菜。
这就是普通灯彩手艺人的现状,最好的那一年,外婆和母亲卖花灯赚了十万多块,这十万多块,就是一个家庭所有的收入。
沈丁外婆一直在等,等秦淮灯彩重回过去的荣耀,就像它曾经也消失过又出现的时期一样,它会等到它的时代。
外婆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科技蓬勃成什么样,五光十色的世界里秦淮灯彩很难在普通人的心上浓墨重彩的不可取代。外婆不可能等到过去大批手艺人依靠秦淮灯彩存活的盛况。
外婆也不相信,她的世界从来只有花灯,她的认知也是如此,就好像陆明志和杨金海这般。
沈丁在最开始要的结果就是让这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认清现状,互相扶持,只有他们明白这一点,沈丁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让陆奇林父子达成共识,也让她的画室多三个老师。
“来,金陵双臭。”
沈丁正琢磨怎么回答的功夫,服务员上来了第一道菜,杨金海闻着热气散开的酱香,要了瓶黄酒。
陆明志则没有这么潇洒,他在等沈丁的回答。
沈丁夹了一个豆腐,咬一口吐到碗里,太烫了。陈双龙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纠葛,他和陆奇林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父亲都不同意,他来此就是为了帮陆奇林解决问题,帮他解决的同时也会为了他自己。
如今网上并没有秦淮灯彩的店铺,这些老一辈的手艺人埋头苦干没法理解当下新兴事物,他们总觉得网购和质量差是挂钩的,不觉得需要电子商务的支持,更觉得电子商务配不上他们的手艺。
若是老手艺人都转变思路,那他父亲陈耀华定不会再那般固执。
陈双龙凑过来道,“能,当然能创新。”
“哦?怎么个创新法呢?每年夫子庙那些店里街边挂的那种塑料的不行啊,那种哪里是灯彩。”
“当然,那种当然不算,我们可以让灯彩紧跟时代,贴近现代年轻人的喜好,这就是创新。”
“花灯不就是荷花灯、飞机灯、兔子灯这些吗?怎么个贴近法?”陆明志在坚持和动摇间徘徊着。
杨金海是早就知道创新,他近些年都在研究设计花灯的新样式,也不段的改变材料。但要做的精细,一年到头每个品种最多也只能做一两百个,售价也相对较高,很难在市场上传播铺开。
他喝口酒道,“创新简单,就是刚才你说我的荷花灯不应该用铁丝骨架,一定要用竹子的,你这就是强词夺理,我们这个花灯的材料因地制宜,不能死脑筋,说小时候学艺是什么现在还是什么,那以前花灯里面还是蜡烛呢,你现在不也是led灯了吗,以前都是纸,现在锦缎也有,欧根纱也有。”
“你说的这些是没办法,这都是正常的改变,而且现在蜡烛都少了……”
“创新也是正常改变啊,不创新我们的灯彩就传不下去。”
杨金海说完给陆明志面前的酒杯里倒上酒,酒杯边缘朝着陆明志的杯壁上轻碰,是道歉是伏低也是同盟。
陆明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你真不吵了?”
“其实不止是你那个邮票的事,我以前看到自己的原创的花灯设计杯别人模仿去,心里都会不高兴好一阵,难过呢。现在想想么得意思,不管是你被选进邮票,还是有人模仿我,那都是花灯市场呈现繁荣向好的趋势。”
“我可没有模仿你。”
“我说其他人,作为一辈子扎花灯的老师傅,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同时现在的市场这样也是对我们的一个鞭策,让我们不断进步、创新,不能停留在老造型,老设计。”
两人互相鼓励说服的功夫,狮子头、油炸青菜、淮安软兜挨个上桌,沈丁和陈双龙使眼色,陈双龙赶紧继续道。
“两位果然是非遗传承人,有格局有想法,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在守正传统的同时进行创新,让新时代的秦淮花灯融入社会、融入生活。”
沈丁在这时抬出陆奇林,“陆奇林有一套创新的想法,下次可以让他来说。
陆明志有些心虚,赶紧低头喝了口酒。在外人面前低头容易,在儿子面前认错难。
“他也就画画可以,懂什么花灯,我今天来比拼他都不来,到现在也不回个电话。”
陆明志拿出手机看了下,确实没有任何来自陆奇林的消息。
沈丁张口想帮陆奇林卖惨,但作为搭档,信任是第一。她不能说到做不到,陆奇林说不能告诉陆明志,她只能错过这个机会。
陈双龙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认识个世代做团扇的,他们现在创新做的很好,订单都爆了,他们做不过来都不接了。”
“团扇?团扇也能创新?”陆明志满眼都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