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过雨，今天又是阴天。
气压的缘故，茫茫的水雾蒸腾在半山腰，形成雨季山区常见的美景。
今天，尤其震人心神。
无他，因为多了一座庙。
爷爷死后，青山巅上有野兽折枝做庙。
因为树枝的颜色与山体极为接近，平时看起来并不显眼。
此时却不同，石原生找人帮忙在庙宇外面做了一层石衣，所以看起来极为的醒目。
青山如黛，庙宇描红，水雾缭绕，云层盖顶。
乍然间看去，就仿佛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与这些相比，更让我神魂震动的是，在庙宇的门口，我仿佛窥见了一道身影。
“爷爷……”
呢喃着，我陷入了失神之中。
如同在盘水河中的那条草船一样，他这是在跟我告别吗？
“十三，你怎么了？”盘贝子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里。”我抬手指向山巅。
“那个人是谁？”
“你看见了？”看来并不是我眼花了。
“我视力好的很，怎么看不见？”盘贝子说完，轻咦一声，“那人不见了，但是你看庙宇上面的云层。”
抬眼看过，我笑了。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心中有山，便见了山。
总之那白云，形成了一副神奇的景象。
白鹤踩庙顶亮翅，在它的后背上站着一个人，正是我的爷爷洛征天。
“十三，我走了。”
耳边传来飘忽的声音，我看到白鹤振翅而起，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际。
这时，我想起了爷爷临终前说过的话。
“十三，到时我自当驾鹤西游。”
“爷爷，一路走好。”
心中默念一声，我的心结也彻底打开了，从而不再去思索穿山之妖临死前的那句话。
“当你们祖孙俩再见面时，洛征天那个老东西一定会很欣慰的。”
不管这句话中是否蕴藏着其他的意思，此刻我都释然了。
岁月无尽，天地苍茫，人生苦短，何须自扰？
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贝子，我们回家，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说的啊，到时候不许耍赖。”
……
因为张玉兰有言在先，晚上要一起吃顿热闹饭，索性中午也就在她家凑活了。
下午的时候，我和盘贝子、石京墨还有石重楼，去河里抓了几条鱼，用来当做晚上的食材。
先前的羊羔子曾被苍鹰掳走，虽说后来被石燕青救下了，但因为摔的很重，最终还是咽了气。
出于节俭的原则，我们便直接用来打牙祭，石重楼别的优点不多，要说厨艺在场的没人可比。
烤全羊，更是他的看家本领。
妖灵的事情解决之后，心情最为畅快的自然是石家人。
尽管石福满落了那么个结局，然之于整个石家来说，却依旧算得上喜庆之事。
再者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没有必要再去做过多的挂怀。
所以从一开始，这顿饭就定下了喜庆的调子。
酒肉上桌，众人落座。
张玉兰起身，朝着我们深深鞠躬，而后端起了酒杯。
“大家都是一个镇子的乡亲，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任何的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家能帮得上忙，绝对不说二话。来，大家都把酒端起来，今天晚上都不能藏着掖着，必须不醉不归。”
一杯酒下肚，我又倒满了一杯，示意石京墨跟我进屋。
穿山之妖死前有条件，必须做穿山甲的雕像在家供奉，在我的建议之下，将雕像摆在了张玉兰居住的老宅。
进屋之后，我看向了香案，上面是用长形树墩做出的雕塑，几乎完美还原了西山的山貌。
在山梁沟壑之间，可以看到很多穿山甲的影子。
有的抱球而歇，有的挖洞觅食，还有的仰头望月。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盘老幺之手。
“十三，你叫我来做什么？”
自从前几天在县城摊牌之后，我和石京墨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彼此都有点儿放不开。
所以我也没废话，直入正题，让她上香敬酒，然后才把心里话掏了出来。
“京墨，石家第三代就你一根独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在墓地的时候你问过我，说蛇灵盘踞祖坟对你有什么好处，当时我调侃了一句。但是现在，我必须郑重的交代你一些话。”
“你说，我会认真听的。”
“阴阳相济，各裹其一，其意是说相生相克、相济相容，彼此都会受到影响。两条蛇灵甘愿入你们家祖坟的风水树，这是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因为祖坟有灵，家道和运势会无比的丰盈。”
“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阴宅能影响阳宅，反之也是亦然。你是独苗，所以石家的运势最终会发在你的身上，因此你必须时刻牢记两句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也是三爷要我转告的。”
“十三，我记住了。”石京墨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以前的自己很不靠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不会了。尤其是现在我爸妈也复婚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包括与你之间的友情。”
“那就好。”
这是我希望看到的，石京墨能大方的说出友情这两个字，说明我们之间的过去，彼此都彻底放下了。
“京墨，有件事你方不方便回答？”
“你问。”
“这次的高考，自我感觉如何？”
“不，不太好。”
我早知道会这样，于是说道：“我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复读？”
“没错，复读。”我深深点头，“我了解你学习能力有多强，用一年的时间，避免一辈子的遗憾，怎么看都值得。”
“嗯，我听你的。”说完，石京墨盯住了我的眼睛，言辞诚恳的说道，“十三，谢谢你。不光是因为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还因为在我最叛逆的那段日子，你不离不弃的陪伴，你是个好人。”
好人？
我哑然失笑，这就被发好人卡了？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时，石京墨接下来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十三，我已经想好了，全身心的复读一年。等考上重点大学之后，也会将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顺利毕业之后，我们约个时间再见一见，如果到时你依然在我心里，我会……我会再把你追回来。”
说完，石京墨红着脸跑了出去。
只留下我，凌乱的不知所措。
“怎么，心里美的迈不动脚了？”这时，盘贝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你都听见了？”我有些尴尬。
“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说着，盘贝子看了看外面，“十三，谢谢你。”
我一愣，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这么客气了？
“你又谢我什么？”
“来盘石镇的最初，我就请求过你一件事，让你帮京墨打开心结，如今你做到了，我当然要说声谢谢。”
“我还以为什么呢，不用谢。”摆摆手，我示意盘贝子出去。
“还有件事，我要提前谢谢你。”
“提前谢我什么？”
“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我就留在磐石镇了，希望你能把我照顾的好一些。”
额……
我有点儿懵逼，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咯咯……
可能是我的样过于窘迫，石京墨笑着走了出去。
“看你那傻样儿，逗你玩儿的。”
再来到外面时，晚饭的氛围已经达到了高潮，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十三，来，叔跟你说个事儿。”
“二叔，啥事儿？”
把手搭在我的肩膀，石原生喷着酒气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最近遇到了些麻烦事儿。”
“本来想托我找九爷，可他老人家不是仙逝了吗？如今你术业有成，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接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