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经把大伙的房子都烧着了。”陆氏声音轻颤,眼眶泪光盈盈。
不光是她,就连其他的妇人都没了魂。
庄子就那么大,一半儿的下人房,火吞没了一半儿了,另一半儿烧没也是迟早的事。
季婉清上前拉着她的胳膊低声安慰,把她的情绪稳住了。
“火越来越大,光用水扑灭难,若是李管事信任我,我倒是有个法子。”
李业成是这儿的主心骨,季婉清心生对策,也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去去去,赶紧去救火,别在这儿说胡话。”李业成挥手要赶人。
这也不怪他,火烧的这么大,他尚且无法,一个小女娃能有什么法子?
“让她说。”祈宇飞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盘腿坐在泥地上。
这要是换做平时,季婉清肯定得嘲讽他几句,但眼下事态紧急,长话短说道:“我们可以把下人分成三组,第一组仍旧去河边取水灭火,第二组从河边儿挖条渠通往火势最大处扑灭大火,第三组跑到未燃的火圈外,把容易着火的东西都清理掉,做个绝火线。”
“你终于说了句对话。”祈宇飞很有大人风范的摆了摆手。
李业成有所顾虑,但三少爷都同意了,也只能去指挥了。
忧心忡忡的派了三组,他本来做好了庄子烧没的准备,当河流的引过来扑灭了火焰,他有种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的狂喜。
庄子出事,他一人难逃其咎,好在损失减小了。
看着一地的残骸,和袅袅黑烟,季婉清被熏的连连咳嗽,捂着唇道:“今晚住哪儿呀?”
李业成眉心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三少爷:“仓库和圈养牲畜的地方都没有被烧,想着应该有些草垛之类的东西,待会儿分发下,盖草垛睡几晚。”
“你功劳最大,待会儿领点儿棉絮裹草跺里当铺盖睡吧。”末了他补充了一句。
话一出口,就把人惹红了眼。
冯氏不满的说道:“她是负责给北头两缸子加水的,里面有油不是她失责吗?”
“缸子里有油?”张婶大吃一惊,声音拔高了几度。
李业成被火灭的事冲昏了头脑,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这个理,脸沉了几分:“这里没开口的份儿,有什么事待会儿在处理。”
一来三少爷在场,二来他刚说了要赏,就算要追究季婉清的罪责,也不能这时候闹,不然他下不来台。
季婉清好笑的看了二位‘婶婶’各一眼,笑着道:“李管事北头水缸里有油的事,好像只有咱们俩清楚吧?”
李业成眼珠一转,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冯氏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油的?”
“我……”冯氏一时凝噎,眼光躲闪的移到别处,“我刚扑火时发现越扑火焰燃的越烈,就猜测里面有油。”
“猜测?”季婉清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冯婶还真是自信,光猜测就敢一口咬定里面有油。”
“我常年在厨房干活,当然知道油跟水的区别。”冯氏一反常态,扯高气昂的看她。
“是啊,像油这么珍贵的东西,也只有厨房会有。”
季婉清勾了勾唇,忽的转身,给祈宇飞使了使眼色:“我认为造成火灾的凶手在厨房,请三少爷给我盘问的机会,我定能找出凶手。”
冯氏脸色瞬间苍白,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恰在这时祈宇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为何如此肯定?”
她就知道这厮不会随了她的意,有条不紊地说道:“大伙都知道北头的水缸是走水时灭火用的,只要发生火灾大家都会用缸里的水去灭,所以缸里有油绝对不是偶然,是有刻意为之,在纵火前就往缸里放油。”
季婉清扫着众人,不放过一丝她们的面部表情变化:“而油是我们这群下人吃不起的,也只有厨房才能见到,但在厨房干活的人都知道,油的用量都是严格控制的,若是厨房外的人偷,怕是早被发现油少了吧?”
“好。”祈宇飞拍了拍手,“猜的不错,赏你一两银子。”
他跟打发要饭的一样丢给季婉清银子,要不是非常时期,季婉清得跟他拼命。
“厨房的人都站出来。”李业成挥了挥手,让人群退后腾出一片儿空地。
“你打算怎么查?”李业成审视着厨房的下人,低声询问。
季婉清清了清嗓子,对大伙说道:“接触过油的人都知道吧,它很难清洗掉,而油用前呈膏状,所以偷油的人肯定会拿布包着,今日厨房忙,若是有人趁机偷油,怕是来不及处理包油的布吧?”
“都站好让季婉清给你们搜身。”李业成退到一角,不卑不亢地站在祈宇飞一侧。
厨房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凡与季婉清眼神对视,没一会儿就垂下了脑袋。
直到季婉清走到陆氏跟前,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陆氏摊开胳膊,对她露出了笑容。
季婉清笑着点头,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张氏嚷嚷道:“就怕某人假公济私。”
一个妇人会说成语倒是新鲜,想来是干多了这事,才一番词典就是这句。
季婉清乜斜了她一眼,带着陆氏去一侧搜身,张妈妈则领着张氏搜身。
水再多也很难洗掉油味,更何况是个沾满了油的布。当季婉清摸到滑溜溜的布料后,心沉了下去。陆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笑眯眯地看她。
“娘待会儿咬死了不是你干的。”季婉清在她耳边儿低估了一句,抽出了沾油的布。
人群中传来了倒息凉气的声音,就连陆氏脸上的笑都僵了几分:“不是我干的。”
她摇头时唯唯诺诺的,根本没有可信力。
冯氏松了口气,竖长了耳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凶手找到了,我们不用搜身了吧。”张氏埋怨的嘟囔。
一个鬓发灰白的老妪瞪着青灰色的眸子,朝陆氏那儿啐了一口:“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用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陆氏脸白的跟雪一样,跟个受惊的鹿般,摆手道:“不是我!我从未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