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冯贵妃近日总觉心里盘着一阵无名火。
请脉的太医探不出异常,只说应是肝火内盛,便开了几副清热降火的方子。
我却知道,这是毒素开始发作。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冯贵妃是四品京官的女儿,在后宫嫔妃之中家世不算高。
也因着家世不显,陛下才愿意放心宠她多年。
但冯贵妃能受宠多年,靠的不仅只是倾城的容貌,而是她乖乖地愿当陛下的笼中雀。
因此冯贵妃虽然性子娇纵,陛下也只当是无伤大雅的任性。
可今天不同了。
因着陛下连日宠幸一位贵人,冯贵妃竟大发脾气,陛下哄了几句便不耐烦了。
“我看你是恃宠而骄,越发地不知道天高地厚!宫宴之前,你就在玉芙宫里好好反省,不必见朕了。”
殿内的动静传出,殿外站成一排的宫女个个抖若鹌鹑,菡萏端着茶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
此刻我自请奉茶,菡萏自然欣然允诺。
我推门而入,恰巧看到冯贵妃被陛下推开,狠狠摔在了地上。
恭迎陛下离开后,我正要靠近。
冯贵妃却突然朝我心口踹去,一个不察,茶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到了冯贵妃脚边的滚雪细纱上。
“大胆贱婢,这可是陛下御赐的衣料!”冯贵妃涂着红蔻的素手指向那堆碎瓷片,“还不跪下!”
我沉默跪下,锋利的瓷片陷进皮肉里,衣裙上很快沁出了血。
“贱婢尘香,目无尊上,便去殿外跪上四个时辰吧。”
来往的宫人见我得罪冯贵妃,都匆匆绕过我,生怕殃及池鱼。
菡萏倒是多看了我一眼,脸上噙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我从日落西山跪到深夜。
乍暖还寒,彻骨的凉意传到膝盖,却感觉不到痛。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看到一个提着药箱的素衣女子急急向我跑来。
“昭昭,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阿姐给你看看腿上的伤。”
“…阿姐…昭昭好想你…昭昭找到阿姐的玉珏了,就在…冯贵妃的妆匣里…”
我正呓语着,肩上突然袭来的剧痛令我瞬间清醒。
脸上肉眼可见地显着慌乱,周艮大力按着我的肩,声音打着颤:“你再说一遍!”
被禁足后,冯贵妃日渐嗜睡。
因为身体不适,每晚都要人给她按摩。
这样的“好差事”自然落到了我头上。
我的力道不轻不重,冯贵妃不到半个时辰就沉沉睡去。
红烛摇曳,贵妃指甲上一条极细的黑线忽隐忽现。
我久久注视着,愉悦地笑了。
冯贵妃距离疯癫失常不远了。
算算日子,正是宫宴那天。
因着这段时日的按摩,冯贵妃对我甚是满意,接连指派给我不少的差事。
禁足刚解,冯贵妃便命我去绣坊取来早已交代好的衣裳。
回宫路上,一个面生的宫女突然拦住我。
“尘香姑娘,娘娘有请。”
我跟着她七拐八拐,最终在一间冷宫门前停下。
“尘香姑娘快进去吧,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我走进屋内,里面陈设无几,散着淡淡的霉味。
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虽然憔悴不堪,却也依稀可见昔日的风采不在冯贵妃之下。
想必这位就是曾经能与冯贵妃一争春色的颖嫔娘娘了。
颖嫔幽幽开口:“我知道你,高昭,高医女的胞妹,你此番进宫,应是为了替你高家报仇,对吗?”
我不敢作假:“奴婢高昭,见过颖嫔娘娘,敢问娘娘如何认得奴婢?”
我不是太医,也鲜少进宫,按理来说,这种深宫妃嫔应当未曾见过我。
颖嫔轻笑:“你阿姐曾替我治病,跟我提到过你,说你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亲人。”
提及阿姐,我顿觉心头钝痛,眼角酸涩。
颖嫔看出我的失态:“你一定恨极了冯若琦,本宫也恨毒了她,恨她害我沦落至此!”
颖嫔的眼神变得怨毒:“若是本宫给你一个亲手杀了她的机会,你愿不愿。”
我拒绝:“娘娘言重了,奴婢只是玉芙宫一介小小宫女,如何能动得了冯贵妃,奴婢的阿姐临终前只希望民女好好活着,奴婢不求为家族报仇,只求践行阿姐遗言,苟活于世。”
宫宴上。
冯贵妃一入席便引起一阵惊呼。
一袭月华锦裙,发髻上的流苏步摇随着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陛下见状,心头一跳。
看着摇晃的步摇,他回忆道:“朕记得,这步摇是琦儿刚进宫时朕赏的。”
冯贵妃流下一滴泪:“陛下冷落了臣妾这么多日,臣妾以为陛下再也不想见到臣妾了。”
美人落泪,自是我见犹怜。
陛下果然心软,当即宣布今晚留宿,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哄得冯贵妃喜笑颜开。
丝弦起,舞女依次入场。
靡靡之音中,一名舞女突然袭向冯贵妃,水袖之下是一柄雪白的长剑。
电光石火之间,我将还在发愣的菡萏猛地往前推去。
随着“噗呲”一声,长剑已刺穿菡萏的胸膛,她目眦欲裂,含恨倒了下去。
而侍卫也马上反应过来,当即押下了这名宫女。
事发突然,冯贵妃被这变故吓得捂住心口,一众嫔妃皆是惊疑不定。
陛下面色铁青:“抬起头来。”
那宫女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正是冷宫的那名宫女。
“你是受谁指使?”陛下语气冰冷,“从实招来,不然朕会让你生不如死。若你胆敢自戕,你的家人也会遭殃。”
那宫女瞬间脱力:“奴婢名朱砂,曾在颖嫔娘娘宫中当差,娘娘失势后,便拿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扮成舞女在宫宴上刺杀姜贵妃,事成之后会许给奴婢全家荣华富贵。”
颖嫔,便是当年还是冯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因“麝香案”被牵连,不降位分打入冷宫。
朱砂突然指着我大声道:“事已至此,奴婢罪该万死,已无话可说。但奴婢还要向陛下奏明一件事!”
她避开我的视线:“冯贵妃身边的宫女尘香,就是当年‘麝香案’中侥幸逃脱的高家次女高昭!”
此话一出,如巨石投入湖面,泛起惊涛骇浪。
冯贵妃僵了僵,显然还未消化话中的信息。
而陛下盛怒的话音已传来:“此话当真?”
朱砂连忙磕头:“若所言非实,便叫奴婢全家曝尸街头,无后而终!”
“很好。”陛下看向我。
帝王的威压降下,我头皮发麻,“噗噔”一声跪下。
“罪臣之女高昭,蔑视王法,不遵圣旨,其罪一,化名进宫,意图不轨,其罪二,高昭,你可知罪?”
我不做挣扎:“奴婢知罪。”
此刻,冯贵妃已恢复过来,她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眼里的憎恶和畏惧如同实质。
“陛下,此女心思诡谲,依我看,以她一个孤女定无法接近本宫,臣妾建议,应当将她关入昭狱好生拷打一番,方能问出其同党!”
陛下“嗯”一声,正要开口。
一道身形突然闪身进殿,正是周艮。
“奴才玉芙宫掌事太监周艮,有要事向陛下奏报。”
陛下皱了皱眉:“准奏。”
“奴才所奏之事,与当年‘麝香案’有关。”周艮的话突然被打断。
“周艮!本宫待你这么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背叛本宫!”
冯贵妃气得俏脸扭曲,恨不得将周艮盯出个洞来。
但这句话也变相坐实了周艮所言非虚。
陛下冷声道:“继续。”
周艮不卑不亢:“昔日,冯贵妃为怀上龙子,命奴才南下寻了一偏方,此方可使女子怀上男胎,但药性极烈,三月份后已胎气虚弱,撑不到足月,冯贵妃便请…高医女为其护胎,后来,冯贵妃害怕高医女知晓自己服用秘药强行怀孕,便命奴才去宫外找了一味麝香,加在高医女端来的安胎药中,以此可将龙胎不保的罪责嫁祸于高医女。”
说到“高医女”时,周艮垂眸,掩下眼底的自责与痛苦:“颖嫔亦是菡萏故意骗来,这样一前一后,贵妃小产她便脱不了干系。‘麝香案’所用之物已被焚烧干净,但奴才手里还有剩下的秘药碎渣及麝香。陛下派人搜宫便知。”
这是吐了个干净。
我心中一阵快意。
冯贵妃已是面如死灰。
见状,陛下也猜到此事已八九不离十,望向冯贵妃的目光里难掩失望:“冯贵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冯贵妃闻言,突然放声大笑,举止癫狂,指着我道:“好好好!本宫倒是小瞧了你!当年本宫就应当让爹爹进言将高家赶尽杀绝,如此倒省了你这个小贱蹄子今日在陛下面前指使本宫的好奴才来陷害本宫!”
我提醒道:“娘娘慎言。”
见到这场闹剧,陛下的语气已满是不耐:“来人,将冯贵妃带下去禁足,至于周艮…”
周艮开口:“奴才所做之事,未受任何人胁迫,皆是奴才自愿为之,奴才今日之所以将当日实情告之陛下,全是因为奴才已因此事日夜寝食不安,不忍再见高氏孤女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陛下点头:“既如此,朕便先不再追究高氏之罪,来人,押周艮下去,再派锦衣卫去玉芙宫搜宫,严审其宫人。”
周艮谢恩,经过我身边时,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心中五味杂陈。
周二,周艮。
早先听宫女们议论时,我就隐隐猜到周艮与冯贵妃之间定有隐情。
宫女说,冯贵妃对周艮有着大恩。
而周艮彼时只是冯府的一个护卫,按着冯贵妃的性子,不太可能善心大发,对周艮施舍什么恩情。
我想到早些年随阿姐行医时路上遇到的那个小乞丐,眉目之间似乎与周艮有些相像。
但也仅仅只是猜测。
直到看到那块玉珏,我才下定了决心,故意让冯贵妃将气撒给我,从而“迷糊不清”地道出玉珏之事。
没想到,这一试便中了。
原来,周艮便是当年的那个小乞丐。
他一心想报恩,却不知阿姐名讳,也不见阿姐相貌,只识得阿姐腰间的玉珏。
但可笑的是,玉珏却落到了冯贵妃的手里。
也因此,周艮将冯贵妃认成当日的恩人,一路追随着她进宫。
我将阿姐之事告知周艮后,他沉默良久,语气嘶哑:“怎会…如此…”
我却是想笑。
怎会如此?
我阿姐医者仁心,一生行善无数,从未生出害人之心,却因后宫的龃龉无辜受害,死后依旧遭受骂名,怎会如此!
我高家世代行医,家风清廉,却因冯贵妃的恶念被满门抄斩,怎会如此!
既然世道不公,帝心蒙蔽,我便要用恶人的血来洗清这世间的冤屈。
即使死后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们给我陪葬!
4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极快,不仅从周艮的住所搜到了秘药、麝香等物,还有意外收获。
他们在冯贵妃的寝殿搜到了还未来得及销毁的家书,上面白纸黑字赫然是冯家暗结藩王,屡次发动兵乱的证据。
锦衣卫吓得赶紧向陛下上奏此事。
陛下大怒,下旨诛冯家九族,并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同时,封锁玉芙门,除所执令牌者,再不许任何人进出,玉芙宫就是她的冷宫。
冯贵妃还是贵妃,只是这份尊荣如今已沦为笑柄。
我打晕送饭的宫女,换上她的衣服进了内殿。
眼前的冯贵妃披头散发,落魄的模样与昔日可谓是云泥之别。
见了我,她黯淡的双眼才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便被仇恨所取代。
“贱人!你给周艮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他替你出头,在陛下面前告发本宫!”
我沉声道:“我也想问娘娘一句,为何我阿姐的玉珏会在娘娘手里?”
冯贵妃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周艮口中的恩人,竟是你那短命的阿姐!哈哈哈哈!”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手舞足蹈起来,“元宵灯会时,有个小兵捡到了一块玉珏献给了哥哥,哥哥见它不似凡品,还刻着本宫的字,便送了本宫,谁承想周艮那蠢货,一见本宫便说本宫是他的恩人,一路跟着本宫回府,本宫见他生得不错便收了他……恩人死在了他的手下,本宫这个恶人却白白受了他这五年的恩情,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但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好痒!好痒!来人!传太医!”
但不会有人应她。
冯贵妃边叫着边狠命抓着四肢,但传自骨髓的瘙痒岂是抓挠皮肉就能缓解的。
很快,华服就被挠破,露出雪白手臂上骇人的血痕。
又疼又痒的滋味让贵妃面目狰狞。
我冷眼看着,从妆匣里找到阿姐的玉珏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玉芙宫后,我又去见了周艮。
陛下赐他毒酒,也是保全了一份体面。
这位昔日贵妃身边的红人,玉芙宫的掌事太监,此刻正气息奄奄地坐在昭狱的牢房里。
囚服被血染红,全身覆满了刀伤、鞭痕甚至烙印。
指甲被人暴力地拔除,黑色的血已经凝固,像十只黑虫附在手上。
我有些讶异:“陛下特赦,你不用受刑。”
周艮说:“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能稍安些。”
一时无话。
周艮又道:“对不起。”
我不知如何作答。
该怨他吗?
当然该怨,因为阿姐的死,高家满门的性命,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记忆里那个不断磕头说着结草衔环的小乞丐,也许是冯贵妃的那句话。
我最终还是无法将阿姐的死怪到他的头上。
造化弄人,情深奈何缘浅。
毕竟,在得知真相后,周艮并没有逃避罪责,而是站出来替高家洗冤,如果没有他的证词和保留的证据,我想替高家翻案也是难于上青天。
思及此,我认真道:“阿姐临终前,曾希望我不要想她,好好活下去,阿姐心性纯良,不希望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今恶人已伏诛,高家也翻了案。”我看着他怔愣的眼神,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替阿姐决定要不要原谅你,但我想,如果阿姐还在的话,她不会怪你。”
说完这话,我突然如释重负。
像是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他。
身后传来周艮的声音:“谢谢。”
随后,他将毒酒一饮而尽,咽了气。
我顿了顿,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又在宫里待了些时日。
陛下给我找了个单独的院子住着,倒是落得清静。
期间陛下曾去看过冯贵妃,据在场的宫人回忆,冯贵妃蓬头垢面,身上尽是血痂,浊臭不堪,见到陛下还想扑上去,而且力大如牛,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都拉不住,还险些抓伤了陛下。
陛下的脸黑成了锅底,抛下一句“断了她的水食,让她自生自灭”的口谕就不再过问。
许是知道冯贵妃无法再兴风作浪,宫外已撤去了守卫。
时隔多日,我再次见到了冯贵妃。
她趴在地上,衣裙糊满了秽物,眼窝深陷,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不断嚷着“贱人”“去死”。
门被推开,光线照了进来。
身处黑暗的人,见到光亮下意识的反应便是闭眼。
我蹲下身子:“贵妃娘娘,‘万蚁蚀骨’的滋味可还好受?”
冯贵妃的脸瞬间变得惊恐:“那药…是你!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本宫,就是为了替你那短命的阿姐报仇!”
我勾起一个笑:“不仅如此,菡萏当日替娘娘挡的那剑,亦是奴婢所为。多行不义必自毙,奴婢如此费心地调制那药丸,怎么能让娘娘这么舒服地死呢。”
我嘴角的笑容扩大:“不妨再告诉娘娘,那药丸正是奴婢阿姐所制,本是极好的,但奴婢往里头加了些东西,娘娘一定熟悉。”
冯贵妃喃喃道:“是何物……”
我接着道:“自然是娘娘曾经陷害阿姐的麝香呀。娘娘难道忘了?坏事做尽,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冯贵妃像只恶犬般扑向我,我已先她一步站起身:“娘娘不如省些力气,到可延缓内脏腐烂的时日。阿姐死前所受之苦,高家满门血海深仇,都会在娘娘身上一寸一寸讨回来的。”
我正在院子里收拾包袱,便有宫人传信。
冯贵妃薨了。
就在今早,一个新来的小宫女误打误撞闯进了玉芙宫里,见到了死状凄惨的冯贵妃,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屋内臭气熏天,冯贵妃死时目眦欲裂,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被吓死的。
“陛下说,冯贵妃死不足惜,便命人将她扔到乱坟岗草草埋了。”
我“嗯”了一声:“你去替我向陛下通传一声,说我想出宫。”
那宫人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是”。
一炷香后,竟是陛下亲自来见了我。
“奴婢给陛下请安。”
陛下挥手让我起身:“朕已为高家翻案,从此之后你就不再是罪臣之女,而是太医院高医女的亲妹。”
我面上不见喜怒:“臣女代阿姐谢过陛下。”
陛下望着我:“你可还愿留在宫里。”
我道:“臣女不愿。”
陛下迟疑片刻说:“你阿姐和高家,是朕对不住。若你还愿意留在宫里,朕可以让让你接替你阿姐当年的位置。”
我恭敬谢恩:“谢陛下好意。然阿姐一生所愿不过是云游四方,兼济天下,臣女已决意离宫,阿姐未能完成的夙愿,便由臣女来实现吧。”
陛下望了我许久,最终吐出一个字:“准。”
宫门外。
我背着行囊,阿姐的玉珏被我重新编了一根璎珞串在腰间。
艳阳高照。
我的影子被日头拖得越来越长。
我看向远方,眼前浮现出两道身影。
戴着面纱的素衣女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两人一路笑着。
“阿姐阿姐!你最喜欢什么诗句呀?”
“阿姐最喜欢‘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句诗。”
“为什么呀?”
“因为阿姐喜欢梅花的气节,昭昭呢?”
“唔…昭昭喜欢阿姐!”
“阿姐也最喜欢昭昭。”
两人牵手逐渐走远,最终化为花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