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项锋最终还是没有回家,他顺着山路拐进了山腰间的竹楼。
竹帘半卷,屋内飘出炖鸡的浓香。矮桌后坐着一位佝偻的老者,深蓝布衣上绣着暗红色图腾,银饰耳环垂到肩头——正是村中掌管祭祀的“活袍”。见左项锋进门,老人眼皮都没抬,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案台上的鸡骨,三只酒杯、一碗米酒、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刀依次排开,最诡异的是一只巴掌大的木马,正对着香炉龇牙瞪眼。
左项锋跪坐下来,将炖烂的鸡腿肉仔细剥进陶碗,鸡骨恭敬地递过去。活袍接过骨头,指尖在凹凸的纹路上游走,仿佛在阅读某种隐秘的文字。
“勃跑(祭司尊称),我……”左项锋刚开口,便被老人抬手打断。
“东西没得了?”活袍的嗓音像砂纸磨过树皮。
左项锋喉结滚动,重重一点头。
“想找回来?”
“嗯!”
活袍忽然笑了,露出焦黄的牙。他把鸡骨往案台一掷,骨节正正卡在木马与铜刀之间,又从腰间抽出一把褪色的红纸扇,“唰”地展开。扇面画着扭曲的人形,四肢被藤蔓缠绞,眼窝里却开出血红的花。
“安心,是你的,别人拿不走。”活袍往米碗里插了炷香,青烟蛇一般钻向房梁,“但路得你自己摸。要不,我给你唱段经?”
左项锋还未来得及应声,老人已闭目吟唱起来。那调子忽高忽低,混着扇骨敲打桌案的脆响,像是山鬼在密林深处呜咽。左项锋盯着案台上跳动的香火,视线渐渐模糊——铜刀在烟雾中扭曲变形,木马的眼珠诡异地转向他,而活袍的皱纹里仿佛爬满了会动的符文……
“啪”的一声在屋内响起。
左项锋捂着红肿的脸,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艾德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艾德保的旅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更多的是惊讶和不解。
“你打我?”左项锋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艾德保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不打你,你能醒吗?我叫了你十多遍,你像个傻子一样没反应。左项锋,你今天发哪样癔症?”
左项锋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刚才的事情:“我发癔症?等等,等等……我不是在勃跑那边吗?德保,来,来,来,再打我一下,这儿,这儿。”
艾德保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够贱,我喜欢。”他说完,搓了搓手,朝着左项锋另外一边脸颊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清脆的响声再次空气中回荡。
左项锋捂着脸,鼻血从鼻腔中缓缓流下。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抱怨道:“哎哟喂,你还真打啊!”
艾德保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你呢请求,我当然要满足。说说吧,你今天到底咋了?”
左项锋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我,我刀丢了。”
艾德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丢就丢了呗,一块铁皮能值多少钱。回头再打一把不就得了。”
左项锋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刀,是我家祖传的那把。”
艾德保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啊?你丢了什么?”
左项锋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悔:“刀,祖传的那把七彩刀。”
艾德保倒吸一口冷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那玩意你给弄丢了?你老子要是知道了,不把你的皮给扒喽。”
左项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哪儿敢告他。德保,你说说我该咋弄?”
艾德保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咋弄?找呗。啥时候的事?有啥线索?”
左项锋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早上房顶破了洞,刀被换成塑料片片,你说缺德不缺德。”
艾德保摸了摸下巴,继续追问:“有线索没?”
左项锋摇了摇头:“没。”
艾德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再想想。”
左项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真的没了。”
两人并排坐在旅店大门口,目光呆滞地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左项锋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知道,那把刀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是他家族的象征和传承。如果找不回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就在这时,左项锋猛地一拍艾德保的大腿,一下子抓住艾德保腿上的肉,激动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个月有人想买刀!”
艾德保被他抓得龇牙咧嘴,赶紧掰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诶呀,你激动个毛!你刀具店不是天天有人买刀吗?”
左项锋摇了摇头,语气急促:“不是,不是。”
艾德保皱了皱眉,催促道:“不是哪样?你说嘛!”
左项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天,我在店里给刀做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