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新帝登基
余茶安_1970-01-01 08:004,069

  翌日,宋司仁成功布阵城楼,侵入王宫,迁入华藏殿。

  燕烺整日饮酒自醉,丝毫未顾及自己的处境。皓白如雪的面颊,被烈酒已熏得酡红,凌乱的发丝几缕垂于额前,明黄的袍子已被压扯出了条条褶皱,前襟被酒侵湿大片,泛着深浅不一的色调。

  “你终于来了!”燕烺轰然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了宋司仁的跟前:“来!像往日一样,陪我喝一杯!”说完便昂首惨笑,极为疯癫,抑或是饮酒过多,抑或是悲伤过度。

  宋司仁转眸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燕烺,冷冷道:“你说过,你我不可同时苟存于世,我赢了!”

  “对!恭贺你夺得天下!”燕烺慵懒的笑意渐渐敛住,猛地将手中的金酒盏狠狠砸地,随即转眸望于身侧的喜罗,喃喃道:“恭贺你赢得美人心!”燕烺握紧的拳在颤抖,眸子里的恨意再也挥之不去,随着喜罗逃离的眸光,而又变得愁意深深。

  “燕烺!”宋司仁大步上前,紧攥着燕烺的前襟,怒斥道:“今日今时,你还认定是所有人负了你吗?”

  “是我负了天下人又怎样?”燕烺咬牙,狠狠扳开宋司仁青筋暴起的双手。

  燕烺趔趄的退后了一步,昂首大笑,愤愤道:“我唯一不想负的,唯一想要的......”燕烺抬手猛然指向一脸惨白的喜罗,声息颤抖道:“只有她!”

  喜罗缓缓阖目,只觉得心被丢入了滚滚油锅中酥炸了一番,早已碎成了一堆油沫。

  “可她却与你站于一线,处心积虑盼着我死。你是不是很得意?”燕烺咬牙。

  蓦地,向邑猛地拔开了手中的尊皇剑,笔直指向了燕烺,咄咄道:“那么多人命丧你手,你还指望得到什么?如今你连怜悯都不配得到。”

  向邑的话如同油锅中渗入了一滴水,在宋司仁心底的油锅中炸开。想到伯爵府遭焚,阮墨的死,丁蒙的死,凤言的死,还有千千万万被屠杀的百姓,宋司仁一咬牙,抬脚朝燕烺的腹间踹去。

  燕烺腾空而起,跌落在龙案一侧,额头狠狠跌撞在了案角凸起的龙尾上,血渍顺着鬓角涔涔滑落。燕烺双手撑于地面,按压在一地的碎瓷中,早已忘却了掌心的痛。往日那倾世的气势和温煦,完全不复存在。此刻众人面前的男子,如同一个落荒的疯者,只顾蹙眉凄笑,痴傻不分,悲喜不楚,醉醒不明。

  宋司仁撇开向邑握剑的臂,自己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的金乾矛,迅速逼向了燕烺的胸腔,今日他便要亲手结束了他。

  可臂一挥,还未来得及刺下,竟见一个素蓝身影挡在燕烺的身前。

  宋司仁匆忙收招止矛,停滞在半空中。手却不听使唤的猛烈颤抖了起来。腹中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喜罗,你做什么?”向邑大怒,上前硬拽着喜罗起身。

  喜罗撇开向邑拉扯的手,执意跪倒在地,轻喊道:“求少伯主放过他。”双手紧攥裙摆,垂眸不敢与宋司仁相望。

  少伯主?生疏至此的称呼?

  定是气愤的厉害,宋司仁握矛的手已开始痉挛。

  余光中,喜罗瞧见矛尖在跳动,握矛男子的衣袍也跟着在颤动。原本还在痴傻疯笑中的燕烺,渐渐静和了下来,不可置信得注视着身前的喜罗,青丝如黑纱般披洒在背上,泛着轻柔润美的光泽。

  宋司仁抿嘴,因心肺之疼而呼吸不畅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握矛的手已渐渐失了力道。鼻间瞬间血液喷涌了出来,吓得龙言向邑等人忙上前慰问,连夏良苏也紧张了起来。

  终究是撇不开枉死的冤魂,放不下刻骨的怨恨,宋司仁眸光渐渐变得炙热,杀戾之气越来越重。

  宋司仁胡乱擦了一把鼻前的血渍,上前一步,将喜罗拽到了一侧,继续将手中的矛刺向燕烺。喜罗的拉扯,带的宋司仁身子一晃,这一下不过是稳稳的扎在了燕烺的肩上。燕烺悲凉而笑,无丝毫反抗的迹象。

  宋司仁猝然拔了矛,再次刺去。喜罗挣扎着护在了矛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喜罗可代他一死!”矛尖划入了喜罗的蓝衫,却还未触到肌肤便止住。

  “哐当”一声,金乾矛坠落在地。

  宋司仁步履深浅不一的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瘫了下来。鼻间又一大团血,而非缓缓流淌,几乎是喷射而出。

  向邑和夏良苏匆忙上前搀扶,大呼:“宋兄!”

  宋司仁被两人架扶着才勉强站立住,脸色早已惨白如亡者,剑眉已蹙成一团,胸脯因喘息过猛,而上下疯狂浮动着。俊逸的脸庞布满汗丝,被这堂皇庄重的大殿一衬,折射出浅浅淡淡的光泽。

  望着宋司仁痛楚难耐的神情,喜罗粉唇已白,哽咽道:“我这种没心没肺之人,只配与他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为伍。”

  “住口!”宋司仁低吼了一声,声息沙哑的如磨石一般粗沉。只觉眼前愈来愈黯,心肺愈来愈紧,手脚愈来愈冰冷,恨意愈来愈浓烈。

  喜罗知道往日的情愫再也无力回旋,便肆无忌惮道:“请少伯主放过他,给他赎罪的机会......”

  “住口!”宋司仁紧攥着自己的衣襟,撕心裂肺的咬牙道:“我叫你住口,住口......”嗓间已哑到失了声。

  喜罗狠狠地叩了几个响头,举手朝天,倔强道:“我邱喜罗对天发誓,绝不会让燕烺再踏进华藏半步。违者,求活不得,求死不能,尸骨难全,轮回不转......”

  “住口,住口......”宋司仁额前的青筋暴起,满眸激出了条条血丝,赤红如火。鼻中血渍,一滴一滴落在喜罗的心尖。

  “即便轮回投胎,也永世......不得为人!”喜罗不顾宋司仁的嘶吼,一字一句道完。又磕了几个闷响的头,便转身搀扶着燕烺起身,缓步踏出了殿门。

  燕烺步履不稳得被喜罗搀扶着,那惊诧又惊喜的目光,从未离开她的脸一瞬。

  “邱喜罗!”向邑呼唤:“你知道你这一去的后果吗?”

  喜罗止步,心仿佛漏了一跳,无任何回应。随即继续前行,头也未回。

  她岂会不知?这一转身便是一辈子苟活在歉仄之中,失去的是自我,是挚友,是挚爱,是那个为她窜入火海,为她投入凉塘,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倾尽所有的男子。

  可箴言句句在耳,字字刨心。

  “喜罗,奈何我们生在乱世,又是女儿之身,命不由己,情也不由已。”

  “儿女情长怎比得过大义大爱?”

  “你万不可误他,万不可误天下百姓。”

  “少伯主有千般之好,唯有一点不足。万不该将儿女之情看的太重,女子......误国。”

  天下,无主。

  宋司仁卧在病榻上,睁眼便见左侧向邑夏良苏,右侧见戈淮龙言。后方还有众将士和余尚鹤等众达官之子。

  宋司仁直起身子,见众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宋兄,你是想改朝换代,还是重振大周?”向邑斗胆问道。

  宋司仁蹙眉,焮开被子,下榻倒水。

  龙言倒了杯茶递上去,道:“少伯主宅心仁厚,又乃栋梁之才,我们愿意拥护少伯主上位。”

  “上什么位?”宋司仁摆手:“让我消停消停吧。”他故作不解,不想再细谈。

  余尚鹤忙上前道:“宋兄,你不明白吗?大家是让你坐上龙椅,称帝。”

  称帝?

  听这一句,宋司仁便浑身发凉,猛地咳嗽了一声:“你们还是另寻他人吧。我悠闲惯了,宫里闷坏了我。我只想坐那舒舒服服的罗汉榻,不想坐那冷冰冰硬邦邦的龙椅。”

  众人一阵唏嘘,随后跪倒一片,齐声喊道:“臣等恳请少伯主登基为帝......臣等恳请少伯主登基为帝......”

  宋司仁猛地一拍案,吓得众人一哆嗦。

  向邑道:“可是如今,非你,此位何人能胜?”

  宋司仁眸一转,反问:“那是不是只要我找到合适的帝选,你们就会还我自在?”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点头,应诺了下来。实际并不抱太大希望,如今能人闲士全部在此,他还能在何处寻得那皇帝人选。

  “好!明日此时,我们华藏殿上跪见新帝。”宋司仁说完,便披着大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次日,众人如约而至,赴往华藏殿。

  宋司仁怀抱着浪儿,在众人的惊恐中,将浪儿放在了帝王椅上。

  众人惊愕!

  “宋司仁,莫要胡来。”夏良苏急的大叫:“我儿乳臭未干,怎能担起这......”

  “夏良苏你住口。”宋司仁厉喝了一声,截断了夏良苏的话:“你别忘了,浪儿也是我儿。他年纪虽小,却是我一手调.教。”

  “荒谬!”

  “这如何使得?”

  ......

  殿下噪杂声一片,宋司仁扬声道:“我们试试一二便知。”

  浪儿似乎并不知自己坐的是什么,只顾玩着手中的木马,乐呵呵的望着愁眉苦脸的众人。

  宋司仁问道:“浪儿,爹爹问你,若有一日,你路过一街。见有两人厮吵不休,为争一只羊。而你恰巧有两只羊,你如何做?”

  浪儿道:“回爹爹的话,浪儿会将自己的两只羊送给他们一人一只,息事宁人。”

  宋司仁点了点头,又道:“若他们收了你的羊,还继续厮吵,你如何应对?”

  “那便随他们吵,待吵累了,我便将羊要回来。”

  宋司仁挑眉,轻问:“赠人之物,犹如泼出之水,岂有收回的道理。”

  浪儿反复摸着手中的木马,道:“不仁不义之人,浪儿无道义可言。”

  “哦?”宋司仁面露笑意。

  浪儿又答:“大人们不是常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吗?我这是失了自己的财物还给他们消灾,他们却不领情。收了我的羊,不听规劝,这是不义。他们明明各自多了一只羊,已无损失,却还执意相争,就是贪婪。不义又贪婪的人,浪儿不屑与他们讲君子道义。”

  宋司仁抬头望了一眼众人,众人已微微露出惊叹的神色。

  宋司仁又接着问:“那若他们不收你的羊,也不听你的劝,此两人你可用?”

  “用,可小用,无大用。”

  “为何?”

  “执拗不听劝,易坏事。但算的上实诚规矩之人。”

  “那若他们不收你的羊,却听了你的劝,你可用?”

  “还是可小用,不大用。”

  “这又是为何?”

  “没有任何恩情施于他们,也无任何交集,便随意听了我的话。这耳根子太软,也易坏事。”

  宋司仁哈哈大笑,接着问:“那这两人如何做,你方会重用他们?”

  浪儿笑了,忙摆手:“浪儿重用之人,万不会为了一只羊在大街上与人争论。”

  “好。”宋司仁满意的点头,朝浪儿张开了臂:“浪儿,到爹爹这来。”浪儿奔向了宋司仁的怀中,不忘将手中的木马先放下,腾出手作揖。

  向邑拍手称绝,夏良苏更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众人对人小鬼大的浪儿称帝,不再有任何异议。

  宋司仁道:“想必各位应该都知道,浪儿乃宋某养子,他的亲生父亲乃是烈国公。如今浪儿称帝,我一席话需要与烈国公详谈。”

  “少伯主,请说。”夏良苏应道。

  宋司仁目的明确,这是要削权夏良苏。他道:“为保天下安宁,待浪儿登基之后,望烈国公同我一起交出兵权,撤出朝堂,不问国事,永不干政。望烈国公当着全朝群臣之面与我立下盟约。”

  众人知道,宋司仁只是不想再出现第二个燕烺。

  夏良苏心知肚明,宋司仁这是担心他利用浪儿坐拥大权,篡夺皇位。也担心即便没有篡位之嫌,也会遭人诟病。此番良苦用心,夏良苏岂会不懂,爽快答道:“好!吾正有此意。夏某只想携亡妻之灵回陵州过平静的日子。”

  宋司仁走上了殿台,气贯长虹,不恶而严。高喝道:“代传新帝夏浪之口谕,封大姜向邑为摄政王,武族之贵戈淮为辅国少将,铸器神族之后龙言为兵部尚书.......即日起,众国统一。改年号昭元为永宁,改朝大周为大善。”

  大善,积小善为大善,善莫大焉。

继续阅读:210 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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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起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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