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回到家中后，就一直是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
程玉燕端着茶盏走上前来，问道：“公子，我们胜了，你为何看上去不怎么开心呢？”
王雨接过茶盏，道：“真的胜了吗？”
“突厥大将的尸体还挂在墙头呢，这不是胜了是什么？”程玉燕很是不解。
王雨珉了口茶，道：“这一仗太快了，胜负太快，杀人太快，庆祝也太快。”
程玉燕道：“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打仗太快不应该是好事吗？”
王雨叹了口气，道：“闪电战确实能极大程度的打击对面的士气，但也会导致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轻敌。”
程玉燕道：“这点我觉得公子是多虑了，北堂少帅并非容易骄傲自满之辈，有他坐镇，大军出不了乱子。”
“他确实不骄傲也不自满，但他自负啊。”王雨道：“一个大将，把自己搞成突击队，跑去玩什么奇袭。”
“我承认，能射杀阙舒汉有他的功劳，可他这样做，会落人把柄的。”
“而且我说的轻敌，不是指北堂弈轻敌，而是上头。”
程玉燕惊了，道：“公子是在担心朝堂会临阵换帅？”
王雨道：“虽然不了解咱们的皇帝，也不清楚朝堂的政治斗争，但我知道，一个皇帝启用曾经被贬黜的将领，最担心的就是其拥兵自重。”
“何况北堂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拿下了突厥的战神阙舒汉，换了你是皇帝，你会不会害怕？”
“一支在薛贵手底下没有战斗力的队伍，到了北堂弈手底下，却如此的暴力。今天能杀阙舒汉，明天会不会直接领兵杀入京都，把天下都换了？”
程玉燕道：“公子这番话，有点杞人忧天了吧。”
王雨叹道：“并非杞人忧天，翻开历史课本，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北堂弈最佳的打仗模式，是跟突厥人玩拖字诀，拖得越久，陛下就越放心，同时突厥方面也会因为后勤、天气等因素，不得不撤兵。”
“但北堂弈估计是憋了好几年憋坏了，一上战场人就疯了，开门第一战打的如此酣畅，他倒是爽了，可皇帝老儿心里估计就不怎么得劲。”
“看着吧，要是我猜的没错，过不了几天，陛下的圣旨应该就到了，北堂弈要么被裁撤，要么异地上任，他大概率是没有办法继续统领丹阳府驻军了。”
程玉燕还是不信，觉得王雨这番话太没道理，哪有打了胜仗还要被撤掉的。
王雨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也希望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除了这个，还有一点也让我颇为忧虑，这仗赢得太快，有些还没有来得及离开丹阳府的士绅商贾，可能就会放弃离开，他们不走，咱们的收购计划就要停止。这大把的银钱挣不到，我难受哇。”
这个话题就很轻松了，程玉燕脸上的凝重也瞬间消失，换上了笑盈盈的神态，道：“公子，这点你倒是无须担心，丹阳府大部分的地皮房屋，都已经被咱们买下了。没有买下来的，不管战争结果如何都买不到，因为卖家一口咬定是祖宅，打死都不卖。”
王雨道：“哟？当真？契约呢，我瞅瞅。”
程玉燕回屋拿来厚厚一沓契约，王雨挨个检查后，忍不住仰天大笑：“好好好，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不比阙舒汉的尸体更让人安心？”
程玉燕道：“公子，你这幅市侩样子可别被军中士兵们看到，他们对你可是仰慕的紧呢。”
王雨大笑道：“看到就看到嘛，做人贵在真实，我这人从来不立人设，贪财慕色，才是我的本性啊。”
听到慕色两个字，程玉燕心思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悄没声的就红透了。
就在这时，赵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道：“公子，大事不妙，你赶紧去军营吧。”
王雨道：“怎么了？”
赵鼎道：“宫里来人了，陛下要让少帅回京领赏。”
王雨怔了一下，旋即似笑非笑的说道：“回京领赏？咱们这位皇帝还挺有智慧，换帅就换帅，愣是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程玉燕大受震撼，她怎么也没想到，北堂弈的命运，真的被公子给说中了！
跟着赵鼎来到大营，在中军大帐的入口，见到了韩先生。
韩先生满脸苦涩，道：“先生，你来啦。”
王雨道：“怎么个情况？”
韩先生道：“陛下急招少帅入京，说是少帅斩杀阙舒汉，乃是大功一件，要当面嘉奖他。”
“这不是胡闹嘛，仗还没打完，哪有把主帅调走的。”
“陛下终究还是不放心少帅领兵，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些场面话罢了。”
“都说君无戏言，我看咱们这位……”
王雨立刻咳嗽两声。
韩先生猛的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放肆，立刻闭上了嘴。
王雨道：“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韩先生叹了口气，道：“先生，你进去吧，他们在等你。”
王雨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韩先生的肩膀，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大帐内，被羁押在知府的薛贵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帅椅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袍，面容白净，下巴处没有一丁点胡茬的中年男人。
北堂弈面色铁青的站在他们面前，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薛贵见到王雨，调侃的说道：“王校尉，你可算是来了，我跟汪公公等你好久了。”
王雨心想，又是一个死太监。
汪公公打量了一番王雨，道：“王校尉果真器宇不凡，咱家来之前，冯公公可是把你好一顿夸，咱家还当冯公公是在说笑，现在一看，冯公公所言，丝毫不差呢。”
王雨道：“公公过誉了。”
“王校尉不用太过自谦，你发明的床弩可是射杀了突厥战神阙舒汉，现在突厥上下对你可是既爱又恨。咱家还打听到，突厥方面想要把你掳走，为他们所用。”
“所以王校尉现在，可是咱们大齐的宝贝疙瘩，用什么话夸奖，都是不为过的。”
王雨似笑非笑的说道：“公公，当一个男人不断的夸赞另一个男人，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看上对方。”
“你是哪种？”
薛贵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道：“放肆，汪公公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敢这样跟公公说话，是想掉脑袋吗？”
然而薛贵没想到，他这一记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腿上，汪公公斜眼撇了他一眼，道：“薛统领，你火气很大嘛。”
薛贵急忙道：“公公，我是看不惯这小子如此无礼。”
“你好生做着，没事儿别乱开口。”
薛贵面色涨红，心里把汪公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闭着眼道：“是，公公。”
汪公公笑盈盈的走到王雨跟前，小声说道：“王校尉，大皇子让咱家，跟你问声好。”
王雨脸色微微一变，这怎么跟大皇子又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