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师淹听到这话，肺都差点气炸，当即反驳道：“吴尚书，卸磨杀驴也不是你这么搞得，北堂弈刚刚立下赫赫战功，你就要将他一撸到底！如此行为，你就不怕引起不可兵变吗？”
范琦虽然跟申师淹是死对头，但在这件事上，他也是认同申师淹的。
撤掉一个刚立下大功之人的职位，此等做派，着实令人寒心。
但范琦并没有像申师淹那般冲动，而是在思考户部尚书这番提议的背后意义。
一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就敢公然对北堂弈开炮，这要么是个死心眼，要么就是得到了某人的暗示，亦或者说，他比在场任何一人，都更加明白某人的心思。
想到这里，范琦看向了龙椅。
齐宣宗坐在那里，无悲无喜，神情漠然。
范琦心中无奈一叹，自己这么多年的宰相做下来，竟然还没有一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明白圣意。
不过细细琢磨，倒也并非是自己的过错，这位高尚书，乃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他担任户部尚书之前，甚至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陛下把如此重担，交给一个此前没有任何政绩的“新人”，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大皇子与三皇子的“二宫之争”，影响力已经波及到了朝堂的核心，陛下对现在的内阁很不满意，开始往里面掺沙子了。
这位高尚书执政水平究竟如何，还有待时间的检验，但他对圣意的领悟，一定是极佳的。
“范大人，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申师淹的话打断了范琦的思绪，他抬起头来，缓缓的吁了口气，躬身说道：“陛下，老臣认同高大人的建议。”
申师淹双眸圆睁，一张脸涨红成了猪肝，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想说什么，可胸中憋着的那股郁结震怒，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范琦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高大人的提议，尚有可以完善的地方。”
一直沉默的齐宣宗终于开口：“范爱卿有何建议？”
“老臣认为，不应该褫夺北堂弈的军职，只是让他回京来领赏。用这样的方式，把军权平稳的过渡给下一个人。”
“进京封赏，乃是莫大的荣誉，向来丹阳府的那群士兵，也不会对这样的决定有什么抗拒之心。”
高尚书立刻说道：“范大人深谋远虑，在下不及也，以后在其他事情上，还请范大人多多指点。”
范琦微笑颔首回应。
申师淹道：“陛下，臣还是觉得不妥，现在的丹阳府可以没有知府，但不能没有北堂弈。”
“刚才高大人也说到了，阙舒汉一死，突厥豹师上下震怒，一定会想尽办法替他报仇。若是让突厥人知道丹阳府换了统领，那么他们肯定会再度攻城。”
高尚书不疾不徐的说道：“申大人多虑了，军报上写得清清楚楚，阙舒汉是被一门新发明的武器，远距离射杀的，跟北堂弈本人没什么关系。”
“只有这件兵器还在手中，那丹阳府就不可能被攻破。”
申师淹据理力争道：“兵器是死物，人是活的。军心一旦涣散，最强大的武器也不可能发挥出作用来！”
“申大人，你这就是杞人忧天，我们又不是要处理北堂弈，而是要嘉奖他，军心怎么可能涣散嘛。”
“何况丹阳府的兵，不是替他北堂弈卖命，而是给陛下卖命的。要是少一个北堂弈，军队就涣散甚至酿成兵变，那是不是可以说，北堂弈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啊？”高尚书淡然说道。
申师淹气的鼻子都歪了：“高大人，你这是血口喷人，凭空污蔑！”
齐宣宗冷冷的说道：“朕的御书房，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吗？”
二人立刻躬身：“臣知错。”
齐宣宗又看向了兵部尚书刘浩，问道：“刘爱卿，你们兵部可有上佳人选？”
申师淹见陛下还是执意要让换掉北堂弈，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惨然一笑后道：“陛下，臣偶感不适，恳请陛下允臣回家。”
齐宣宗道：“不用回家，来人，宣太医。”
申师淹道：“陛下，臣这是旧毛病，不用麻烦太医，家里有药，回去吃一贴睡一觉就好了。”
齐宣宗漠然道：“申爱卿，你是不是对朕不满？觉得朕换掉北堂弈纯属胡来？”
申师淹直接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齐宣宗冷然一笑，道：“朕要大肆褒奖北堂弈，在你看来竟然是犯错？申师淹，你好大的胆子！”
申师淹额头紧贴地面，一语不发。
齐宣宗道：“朕没有那么小心眼，既然选择重新启用北堂弈，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对他。”
“换掉他的主帅位置，也不是卸磨杀驴，而是用一种更加稳妥的方法来巩固眼下的战果。”
“你知道吗？北堂弈作为一名主帅，竟然带着一小支队伍摸到了突厥的大营之中，要不是那个叫做床弩的武器太多豪横，直接把阙舒汉给射死，北堂弈跟他的小队，大概率会被突厥的铁蹄踩成肉泥！”
“或许是几年没有带兵的缘故，现在的北堂弈变得极其的冒进，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倘若让他继续领兵，朕毫不怀疑，他会带着丹阳府的兵，直接去攻打蒹葭关。可是蒹葭关的地势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想要拿下来就只能用人命去填，而已北堂弈的性格，他必然是会冲锋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朕让他回来，不是针对他，而是爱护他。现在的大齐，缺少像他这样的高阶将领，他要是死了，朕上哪去找第二个北堂弈！”
申师淹抬起头，道：“陛下言之有理，老臣受教了。”
齐宣宗接着说道：“蒹葭关确实不能丢，可以眼下丹阳府的兵力，想要将其夺回来，也是无比的困难。”
“所以得想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再不动兵戈的情况下，把蒹葭关拿回来。”
申师淹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不动兵戈，那会丢掉的故土，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齐宣宗站起来，道：“来人，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