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几位尚书的进言，齐宣宗再度沉默下去。
殿内的气氛已经不是压抑那么简单，而是有些肃杀。
饶是范琦申师淹这两位两朝重臣，此刻心里也一个劲打鼓。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王霸之气。
要知道之前的宣宗，是非常温和的，臣子犯了错，也多是口头训诫，从来没有像今晚对高尚书那般，直接一撸到底。
良久的沉默后，殿外响起了一声急报：“陛下，蒹葭关军报！”
齐宣宗闭着眼吐了口气，道：“终于来了，宣。”
皇城使从殿外快步而来，单膝跪地道：“陛下，蒹葭关失守了。”
众位大臣悚然而惊。
申师淹大声喝问道：“绝无这种可能，蒹葭关有五万精锐镇守，还有李继李将军坐镇，突厥人怎么可能攻的下来？”
皇城使只给皇帝一人负责，面对申师淹的质问，皇城使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齐宣宗看向了兵部尚书刘浩，道：“刘爱卿，这个问题还是你来回答吧。”
刘浩战战兢兢的说道：“蒹葭关的大统领并非李继将军，而是薛贵。”
申师淹面色一滞，追问道：“什么时候换的？”
“三个月前。”刘浩道。
“胡闹！”申师淹勃然大怒，更换边境守将这般大的事情，他这个当宰相的竟然一无所知：“这个薛贵是什么人，何德何能取代李继替我大齐镇守边关？”
范琦咳嗽两声，小声道：“申大人，薛贵是薛大人的小儿子。”
申师淹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道：“那就是个纨绔，懂什么叫做领兵打仗吗？范大人，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拦？”
范琦道：“这是三皇子的安排。”
“我……”
申师淹顿时语塞。
“三皇子糊涂啊。”
沉默良久后，申师淹扶额长叹。
齐宣宗冷冷的说道：“这就是朕的儿子替朕选择的将领，五万精锐守不住一处天谴，过了蒹葭关就是丹阳府，过了丹阳府就要到皇城了。”
“难道朕要跟前朝的那位废物皇帝一样，被突厥人掳走，受尽羞辱吗？”
大臣们齐刷刷跪下，齐宣宗这话太严重了，吓得他们魂都快要飞出来。
“陛下所虑，绝不可能发生。蒹葭关虽然丢了，可丹阳府还有十万驻军镇守，再加上丹阳府门高墙厚，突厥人多为骑兵，不善攻城，只要我们拖上一个月，进入冬天后，突厥人必然会退兵。”刘浩说道。
申师淹接着说道：“陛下可立即下旨，从静安府、广陵府调拨精锐兵力前往丹阳府驰援，三路大军汇聚之日，就是我们打退突厥兵，抢回蒹葭关之时。”
范琦跳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因为我们不知道突厥人最终会选择那一座城作为主攻目标，一旦把另外两座城的兵力调往丹阳府，就等于给了突厥人攻打空城的机会。臣认为，刘尚书说的有利，这一战我们要跟突厥人玩拖字诀，拖到冬天，就是胜利。”
申师淹道：“未战先怯，范大人，你这是在涨突厥人威风，灭我大齐的士气！”
“几年前的战败，坊间流言四起，到现在都还有不利于朝廷，不利于陛下的话在暗中流传。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来扭转坊间的言论，而且还得是一场大胜！”
齐宣宗淡漠道：“两位爱卿稍安勿躁，朕的使者还没有说话。”
“接着念。”
皇城使道：“突厥人攻打蒹葭关当天，统领薛贵弃关逃亡丹阳府，军中大权由李继将军接管。开战第三天，蒹葭关守军发生哗变，李继将军在熟睡中被两名守帐士兵斩掉头颅，悬挂与蒹葭关城头上。”
“统领阵亡，军队士气溃散，两名叛军打开城门，迎接突厥人入关。”
“薛贵进入丹阳府后，立刻下达了封城的命令，然后躲进自己的府邸，再没露面。”
“此役，突厥人共出动三个豹师、十二个鹰师，共计十五万人马。领兵者，是突厥可汗手底下第一猛将，阙舒汉。”
申师淹喃喃道：“竟然是阙舒汉，这个老东西，还没死吗？”
范琦道：“论年纪，阙舒汉与北堂定国一般大，今年也不过五十岁，不论胆识、眼光、威望，对于一个将军来说，都是最巅峰的年龄。突厥可汗让他带兵，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打一场大战啊。”
申师淹道：“不调派其他城池兵马，光靠丹阳府的十万兵，真的能挡住阙舒汉的十五万大军吗？”
范琦道：“一定可以，因为丹阳府的十万精锐中，有一部分是昔年的北堂军。”
“他们可是突厥人的噩梦。”
申师淹脸色有些怪诞，斜着撇了一眼范琦，那意思就是，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北堂军可是陛下的心病，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不就是在给陛下添堵么？
范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垂下头，不敢看向齐宣宗。
齐宣宗依旧面无表情，示意皇城使继续念。
“十五日前，北堂弈离开封地安和县，前往丹阳府，意图不明。”
“陛下，念完了。”
齐宣宗示意皇城使退下。
“朕的长子，勾结商贾贿赂重臣。朕的三子，识人不明，插手军务。”齐宣宗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冷笑：“朕一世英名，怎就生出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申师淹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战事，二位皇子的事情，等到打退了突厥人再审视也不迟。”
“臣斗胆建议，既然北堂弈此刻就在丹阳府，莫不如直接启用他，让他重新领兵。”
“北堂弈虽然年轻，但其军事才华丝毫不输他的父亲，放眼我大齐，能在军事上与阙舒汉掰手腕者，非他莫属。”
“何况丹阳府中还有不少北堂军，北堂弈掌兵，也能更好的控制这批人。否则换了其他将领，光是梳理军中这些关系，就得耗费掉大量的时间，有这个功夫，突厥人怕是都能拿下丹阳府了。”
范琦道：“陛下，臣也支持申大人的意见，还请陛下重新启用北堂弈，为我大齐打退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