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想方设法试图逃离丹阳府的时候,有两架马车反其道而行之,从城外进来。
排头的马车很简朴,拖后的那辆马车,则无比的奢华。
这辆马车由六匹黑色骏马拉拽,车厢为高台式,即车板上搭建一座高台,离地面差不多有两米的高度,高台顶端是一座平台,四根木珠撑起一座弧形穹顶,四周则垂下半透明的白色绸缎作为遮挡,除了前方的白色绸缎,其余三面的绸缎上都绣着极其复杂的图案,看上去极其的奢华。
透过前方的白色绸缎,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坐着的人。
一男一女。
女性的容貌自不必说,绝对的颜值天花板。
让人惊讶的是那个男人的容貌,男生女相,阴柔中透着一股狠厉,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眼眸转动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光芒。
两辆马车入城后,径直驶向了杨家。
到了杨家门口,豪华马车上的男女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倒是普通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撩起长衫的下摆迈上台阶,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景象,脸色渐渐转青。
管家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跑了过来,看到此人后,立马嚎啕大哭:“大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这个男子,便是杨业的大儿子,静安府司户参军杨廷建。
“我爹呢。”杨廷建问道。
管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大公子,老奴没用,没保护好老爷。”
杨廷建握紧拳头,咬牙道:“回答我,我爹人呢。”
管家抬起头,指着大堂的方向:“老爷的遗体就在大堂里。”
杨廷建的身体明显晃了几下,缓缓的往大堂走去。
来到大堂,见到躺在棺材中的父亲尸体,杨廷建再也绷不住,跪在地上单手扶着棺材,哽咽道:“爹,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管家,给我滚进来。”
管家连滚带爬的来到大堂。
“我爹怎么死的,如实告诉我。”杨廷建问道。
听着管家的讲述,杨廷建额角的青筋抖动得越发厉害,等管家讲完,他抓起一旁的香炉狠狠的砸了过去。
“废物,都是废物!”
香炉砸到了管家的脑袋,顿时血流如注,但管家不敢用手去擦,甚至都不敢喊痛,依旧颤抖的跪在地上。
杨廷建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在心里暗示自己,现在的自己需要保持冷静,愤怒会让自己失去理智。
“家里为什么会有尸体?”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是小公子……他把那个丫鬟打死后,让家里的仆人把尸体处理掉,没想到仆人图省事,竟是直接把尸体埋在了院子里。”
这种解释杨廷建当然不相信,可那个丫鬟终究是弟弟亲手打死的,这点做不得假。
“你这个管家怎么当的,家里被人安了鬼都不知道!”杨廷建恨不得把管家碎尸万段。
管家道:“老奴知错,还请大公子看在老奴在杨家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份上,饶过老奴这条贱命。”
“接下来我要用人,你的脑袋暂时留着。”杨廷建道。
管家急忙磕头谢恩。
杨廷建道:“去,找个大夫把伤口处理一下。”
“还有,告诉门外的贵人,就说我要处理家父的后事,不能在陪他了。”
管家躬身退下。
杨廷建走到棺材前方,俯瞰着亲爹的遗容,道:“爹,你放心,这笔血债,儿子一定替你讨回来。”
“杨家,绝不会就这么倒下!”
大门外,豪华马车上的公子哥,正饶有趣味的看着手下从大街上捡来的告示。
“这分明是一片檄文嘛,写这篇文章的人,有大才啊。”
“去查一下,这片檄文出自谁手,等闲暇时候,我想拜访一下此人。”
车位的一名护卫拱手道:“领命。”
公子哥又把告示交给一旁的女子,“你也看看,给点意见。”
女子粗浅的看了一遍,道:“写这篇告示的人,是杨家的死敌,你去拜访他,不怕杨廷建跟你翻脸?”
公子哥抖开纸扇,轻轻挥动下,两侧鬓角的长须随风而动,朗声一笑道:“他敢吗?”
女子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公子哥把纸扇合拢,用扇端挑起女子的下巴,略带戏谑的说道:“你莫不是看上杨廷建了?”
女子脸色绯红,愠怒道:“胡说什么!”
“呀?生气啦?”公子笑了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
“我知道美人已经心有所属,何况杨廷建不论是学识、胆色还有眼界,都太过寻常,这种垃圾,怎能入我美人的眼呢。”
女子厌恶的将挑起自己下巴的扇子打掉:“你让我恶心。”
公子哥不以为意,道:“美人,你这般说当真是伤透我心。我可是花了大代价才把你带到丹阳府来,拜会你的情郎。你不感激我就罢了,竟然还嫌我恶心。”
“噢,我的心好痛,需要有人帮我揉揉。”
说完抓起女子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道:“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美人。”
女子被他弄得没有半点脾气,狠狠在对方胸口抓了一把。
“哎呀,你还真下得去手。”公子哥幽怨的说道。
女子瞪眼看着他:“没完了是吧?”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登上马车,道:“公子,杨廷建差人告知,他要忙着处理家父后世,无法在作陪了。”
公子懒洋洋的往软塌上一靠,道:“既如此,那就走吧。”
接着对女子挑了挑眉,道:“去见你的情郎咯。”
一张俊朗的脸上出现这等贱兮兮的表情,女子涌出一股掐死对方的冲动。
丹阳府西市,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子。
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熊皮缝制的大氅,坐在铺着羊绒毯的椅子上,脚边还放着一个火盆。
虽然时值深秋,但男子这副打扮,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这也太畏寒了啊。
而男子对面坐着的,则是韩先生。
“少帅,突厥南下,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韩先生问道。
男子笑了笑,道:“先生,我这具残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功能,那便是预知天象。”
“今年太冷了,西北的草原养不活突厥人。”
“想活命,就得往南走。”
韩先生皱眉问道:“可是少帅,你曾经说过,不在过问这些事情,为何……”
男子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良久之后,发出一声轻叹。
“可能因为我是个贱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