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爸,你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遥絮跪趴在海峥辉的床边。
“没事!”海峥辉的声音很虚弱,颤抖着双手抚摸上遥絮的头发,和蔼地笑着说:“海爸有些话要和你说。”
“嗯!”遥絮乖巧地点头,把耳朵凑近。
“不过…你先答应海爸,不管你听后有什么感想,都不要怨恨你姚阿姨!”
遥絮虽然觉得海爸这么说有些蹊跷,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仍旧点头答应。
“在三十多年前,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青梅竹马,他们两个人从同一所重点高中毕业,来到了同一所理工大学,只是这回同系不同班…女生很喜欢男生,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只可惜这个男生喜欢的是另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很不服气,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男生夺回自己的身边,而男生也毕竟太年轻,一时赌气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遥絮看海峥辉停了下来,急切地呼吸,也并不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下文。
“后来这个女生就怀了男生的孩子,只是这个男生并不打算负责任,他爱的终究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女生…”
“海爸,您就是这个男生?”
遥絮试着揣测,却看到海峥辉无力地摇摇头,底气有些虚弱地说出事实:“这个男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遥絮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方才还停留在眼眶中的清泪此时又滴落下来,听着海爸继续艰难地宣布另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那个女生就是你姚阿姨!”
海峥辉说完,有些担心地看着遥絮,遥絮听到这一消息,仿佛全身被雷电击中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法相信地呆呆地望着海峥辉闪烁的目光,最后颤颤巍巍地问出口:“你是说,姚阿姨是我的亲生母亲?”
遥絮真希望自己刚才是幻听了,可是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自己一向信任的海爸肯定地冲自己点了点头,并且再一次提醒自己:“絮儿,你刚才答应了海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记恨她的!”
遥絮只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心跳加速的厉害,大脑却晕沉到不行,本想开口问:“事情到底为什么这样?”
可是看到海爸正在费力地呼吸着氧气,遥絮最终将眼泪咽到了肚子里,暂时强忍住自己没有问。
遥絮从重症病房走出来的时候,两家人都还等在走廊上,终于看到遥絮的身影,姚静姝担心地快步走向前去,急切地问:“你海爸目前怎么样?神智还清醒吗?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只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都变了,遥絮现如今再望向姚静姝那张精雕细琢的脸,竟可笑地发现她的嘴角很熟悉,这种突如其来陌生的感觉让遥絮承受不了,身子一晃便要仰倒在地,幸亏云飞昂在旁边细心扶住,才没有闹得更加悲剧,看着她此时殷切的眼神、忧心的面孔,遥絮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最后缓缓开口说:“海爸叫您进去,姚-阿-姨!”
听到遥絮的传达,姚静姝急忙腿脚利索地赶去病房,遥絮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回想着临走出来时和海爸的对话。
“海爸,她知道吗?”
“知道…但我不会告诉她你已经知道,等你发自内心原谅她的那一天,海爸希望你能亲口告诉她!”
“飞昂,送我离开这儿!”遥絮依偎在云飞昂的怀里,转回身走向出口的那一瞬,心里凄楚地想,海爸,恐怕不会有那一天了……
云飞昂扶遥絮走下台阶时,发现她的脸色惨白,云飞昂很是担心,然后一不注意,遥絮差一点因一个踉跄从自己的怀里摔下去,云飞昂死死地箍住遥絮的肩膀,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怎么了?爸的情况很不好吗?你…”
云飞昂没想到还没等自己的话说完,遥絮已经泪流满面地拥进了自己怀里,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哭不止,云飞昂一时手足无措,只能轻轻地拍打着遥絮的后背,好让她将自己的情绪尽情地发泄出来,过了许久,感觉着遥絮的哭声渐渐小下来,云飞昂才又开口安慰:“有些事,我们终究没有办法,就只能节哀顺变!”
“我想去小柔那儿!”遥絮哭得眼睛都红肿起来,压着嗓音说。
“好!我送你过去!”
云飞昂在开车之前,给小柔打去了电话,告诉了她一下这边的情况,然后让她回家,好把遥絮直接送到她和石原的公寓,小柔同意了。
来到小柔的公寓,遥絮的目光还是呆滞,云飞昂放心不下,一而再地叮嘱:“小柔,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我知道她现在有些话只想和你说,所以我才愿意把她送过来!只是你可千万要看好她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还是先回去吧,毕竟你家里那边也需要照应,况且你在这儿,恐怕她反而会什么都不说!”
小柔看着遥絮目前的状态,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就算知道她和海叔叔关系深厚,但目前的状况,的确是小柔始料未及的。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云飞昂恨不得现在遥絮二十四小时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好!走吧!”小柔送云飞昂到门口,然后又关上门,转身走了回来。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虽然明知道她现在不会有胃口,可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啊!遥絮没有回应,在小柔意料之内,小柔蹲在遥絮面前,看着她心疼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应该不只是因为海叔叔病危吧?”
“小柔——”小柔没想到自己刚问完,下一秒遥絮就死死地搂住自己嚎啕大哭,这样的反应着实也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不管遇到什么事,遥絮都不会这样的,就算上回老院长去世,遥絮都从来没有这样过,小柔惊讶地就任由遥絮紧紧地抱着自己,双手抚上她的后背慢慢平复两个人的情绪,过了半晌,才听到遥絮喃喃地似在自言自语:“我原以为…我和她今生永不会再见…我以为她死了或远在天边…我奢望她当初抛弃我就算没有难言之隐,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也只是因为完全寻不到我的消息,才暂时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想到她原来就在我的眼前…原来…她和我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二十来年,都不肯认我……她不肯认我……”
遥絮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小柔吓得脸色都变绿了,听着她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小柔第一次拿她没了办法,急得也流下泪来,边哭边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谁不肯认你啊?你看见谁了?”
小柔已经急得火烧眉毛,遥絮却好像完全没看见一般,只是趴在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啜泣,一声比一声凄厉。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会这样呢?遥絮——遥絮——”
小柔此时慌得也是没了方寸,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了,正在犯难之际,却听到遥絮蓦地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喝酒!”
小柔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没想到下一秒遥絮却变本加厉地狂喊:“我要喝酒!我要喝酒!给我酒!”
“好好好,酒、酒、酒…我这就给你拿!”
小柔边慌张地跑去厨房,边心碎地不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势,小柔拿了一瓶红酒过来,刚打开瓶口,却不想已经被遥絮抢在了手里,对着瓶口直接喝了下去,小柔看着心焦不已,眼见半瓶红酒已经下肚,小柔意识到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了,要不然她的身体会垮掉的,所以一把抢去了遥絮手里的酒瓶,呵斥道:“不能再喝了!”
遥絮看着小柔的反应,却是一阵让人无法理解的狂笑,小柔灰心地跑去拿电话,刚想找人上来帮忙,却不想听到遥絮在身后黯然地说了句:“姚静姝是我妈,我亲妈!”
小柔听到这一消息,无异于也是一晴天霹雳,手中的电话“啪嗒”掉在了地上,转回身来,瞳孔放大般地看向嘴角还挂着笑的遥絮。
“你说的是真的?”
从小就把遥絮看作是自己的亲妹妹,小柔承受的打击不会比遥絮少多少。
“你怎么知道的?”小柔再次走近遥絮,扶着她的肩膀忐忑地问。
“海爸说的。”
遥絮哭了半天、闹了半天、疯了半天,现在也没理由再逃避这个事实了。
“海叔叔亲口说的?”小柔都替遥絮想不通。
“嗯!”遥絮无奈地点点头。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那你在海家待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认你?难道她不知道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她知道!”小柔第一次看到遥絮脸上如此绝望的神情,心痛地把她搂进怀里,什么都不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