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3章 窒息3:啼血伤逝
满庭芳2024-06-21 12:333,255

   “领导,请问,怎么才能找到审判长?”

   葛翠珍逢人就喊领导,她知道,能在法院行走的人都不简单,所以,以最卑微的姿态,最诚挚的眼神,恳求帮助。

   然而,就算她被照料得干净整洁,乡下人的卑怯在衣冠楚楚们的眼里,还是与周遭堂皇格格不入,都避得远远的。

   好像和这样的乡巴佬多说一句话,便是污点,就会遭人耻笑。甚至,保安还想驱赶她,这画面给人一种没资格消费就得被请出去的既视感,俨然忘了,大厅正面的巨墙上,还张贴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烫金大字。

   “住手!”

   恰时,一名青年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及时叫停保安的无礼。他是名法官助理,相比成长浸染的傲慢与冷漠,挂在他脸上的,更多是被讥讽为幼稚的热忱。这样的人,是改变残酷现实的希望,也成了葛翠珍的希望。

   “领导,请帮我找找审判长,我有冤情要请他做主。”

   “这位阿姨,我不是领导,叫我小郑就行。您贵姓?”

   青年的确不喜欢领导这个称呼,因为他是法律工作者。

   领导终究是个代表权力和阶层的名词,而法律宣扬的,则是公平、公正的精神。

   两者混淆时,权阶和平等便模糊了界限,使得所谓的法治中正成了句空话笑谈。

   然而。

   现实却是,无论民众平时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吁公平、公正,一旦自己惹上官非,对司法人员就会畏惧阎王那般低眉顺眼、生怕得罪。因为,他们打心底已不相信法律真能公平、公正,对司法机关也早就失去了信任,便把司法人员当作利益社会的领导。

   也难怪…

   热心市民救起摔倒路边的老人,反被讹诈,法官居然当庭责问,“人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去扶?”

   长期饱受霸凌的学生,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奋起求生,法官竟满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要反抗?”

   丈夫拿着妻子出轨的证据要求离婚,法官反判丈夫净身出户,转头和女方登记结婚,原来他才是奸夫。

   天方夜谭般毁人三观的案例,太多太多…甚至,公务用车改革前,经常能在高档酒楼、洗浴中心等高消费营业场所的门口,看到法院、检察院的公务车,一停就是一排,一停就是一夜…

   不怪普罗大众背后议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当然,也不可否认,司法机关不乏磊落正直的法官与检察官,他们在弘扬法律精神,维护老百姓利益的道路上兢兢业业、孜孜不倦。奈何,再好的果篮,最抢眼的总是那些个歪瓜裂枣。

   心念电转,青年把注意力集中在葛翠珍身上,颇有耐心地微笑着说,“阿姨,您要找哪位法官呢?准确说,是哪个庭,哪个案子的审判长?”

   “我不记得,他高高瘦瘦的,五十来岁,戴副眼镜…就是,就是我儿子的案子,我儿子没杀我女儿,他是冤枉的!”

   出事后,葛翠珍终日憔悴,越发精神恍惚。此刻,回光返照般倔强在这里,却是越说越激动,双手胡乱比划着焦急。

   “我女儿也是我儿媳,他们很恩爱,都是大善人,收养我这个流落街头的老婆子。那么好的人,天不长眼就被害了!你们可不能再冤枉我儿子坐牢啊,呜呜…”

   青年一时没听出是哪件案子,就算听出来,也不敢擅自带葛翠珍与主审法官见面。他能做的,唯有先稳定葛翠珍的情绪,记录诉求,并想法联系家属将其接走。

   “阿姨,这事得年轻人出面办才妥,您这么大岁数可别急着。您家里还有谁?我帮您联系。”

   “女儿没了,儿子坐牢,只剩下我了。”

   顿时。

  青年心头没由来地泛起酸涩,听葛翠珍管女婿叫儿子,把儿媳叫女儿,不难体会到曾经的家庭有多美满,有多和谐,而今,却…

   “阿姨,咱有话慢慢说,先去那边坐坐,老站着多累啊!”

   却见,葛翠珍一把挣脱他上前搀扶的手,激动地扑通跪下。

   “领导,我晓得,把我带去那边是想赶我走。我不是疯婆子,我是真的没办法。求求你!带我去见审判长,我儿子是冤枉的!”

   “阿姨,您这是何必呢?快起来,地上又凉又硬,千万别再伤着。”青年想扶,又怕对方挣扎会不小心伤到,难免有些慌乱了。

  恰时。

   那名曾负责彭浪案的公诉人,市检察院的检察官,退庭后正好踏出电梯从大厅经过。

   葛翠珍立刻就认出她,在葛翠珍眼里,正是这个中年女人声声诋毁彭浪是杀人凶手。

   “是你!”

   葛翠珍猛地爬起来,竟一下子就冲上前拦着,淌泪质问,“是你冤枉我儿子,你为什么要冤枉他?”

   女检察官也认出葛翠珍,她能理解家属在被告定罪后的心情,却被冤枉二字刺激到,态度很不耐烦。

   其实,只要这位女检察官解释一句,这是她的职责。又或耐心一句,公诉人代表国家司法机关,同理辩护人代表其当事人,是审判裁定的参考依据,是法律彰显公平、公正的必要形式…

   或许,就不会酿成接下来的悲剧。毕竟,葛翠珍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只是着急,只是想倾诉难处。

   偏偏,这位女检察官被周遭的异样目光搞得大感丢了面子,为了维护高高在上的权威,选择了傲慢。

   “法院早判了。说我冤枉你儿子,得拿出证据呀,信不信告你毁谤?就你这撒泼样,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你儿子会误入歧途。还有,法官很忙的,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别在这胡搅蛮缠,你还能一头撞死不成?该干嘛干嘛去!”

   一旁的青年听得忍不住皱眉,这通数落也太过分了吧。检察官的本质是人民公仆,难道不该以亲民为先吗?

   葛翠珍听说见不到审判长,那句“一头撞死”成了压垮她的最后稻草,也是以惨烈为儿子昭雪的唯一途径。

   原本被女检察官的呵斥气得剧烈起伏的胸膛,骤然平息。

   她面朝青关镇的方向,遥想曾温馨的家,泛起缅怀苦笑。

   呢喃着,“静静别怕,妈妈来陪你了。儿啊,别怪妈妈丢下你,妈妈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了!”

   然后,毅然决然地,一头撞向了大理石柱。女儿没了,儿子又将一生囹圄,惨淡的未来已令她心如死灰。

   …

   法院大楼外的绿植理出条长长的、直直的青石步道。正值十月花期,步道两侧开满了白色的、红色的木槿花。

   陈风他们心急火燎赶到法院时,晴空忽然刮起狂风,白色花瓣飘飞散落,如烈日飞霜,又夹杂着血一般火红。

   此刻,葛翠珍已躺在担架上,被一块厚重又惨白的殓布盖得严严实实。

   厚重,隔绝了生与死。

   惨白,掩盖了血与泪。

   葛翠珍走得太突然,用悲壮、用生命、用鲜血,在大理石柱留下遗言。

   却是悲哀,并未引起她想要的重视…

   “该怎么和老二说?”

   “都怪我,我不去买水,葛阿姨就不会跑来这里了。”

   “你别自责,要怪就怪…”陈风想说什么,却无力再去批判和感慨,“哎!先处理好葛阿姨的后事吧。二哥那边得暂时瞒着,免得他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了。”

   自然,没人告诉他们,葛翠珍自杀前发生过什么。即便有人愿意说,也只是徒增恨意,制裁不了谁,更不能逝者复生。

   王东风、潘莲和周霞带着遗体回了永昌,陈风则要留在市区料理善后的交接手续。期间,他想找找何熙汶求些安慰,终究还是没那样做,实在没有匹配的心情。

   开庭到宣判那阵子,得知消息的何熙汶主动打来电话安慰过。陈风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口吻多了不少礼节性的距离感。

   …

   两天后。

   潘莲开车来市里接陈风,顺带也给潘浩辰送些备换洗的衣物和被褥。

   “不跟我去?浩辰很久没见到你这个舅舅,都有意见了。”

   “那就哄着他,说我没来。过阵子,我再带他去肯德基。”

   “行吧。”

   换作出事前,陈风一定是屁颠屁颠地以家长身份磨着何熙汶。眼下,却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曾令自己心动的女人。

   他受不了何熙汶忽冷忽热时,刻意制造的生分。可是,要他打破生分,使两人的暧昧回暖,现在的境况又不适合。

   “这么快?”

   “见过面,把要换洗的交给生活老师就行了,不能耽误孩子上课。”

   潘莲发动轿车,开出一截,又问,“那件事,你向何老师说了没?”

   帮助孩子入学的老师,潘莲自然要增进了解,也就知道何熙汶是镇长刘伟的爱人。她提的那件事,正是之前在象山情庭院火锅撞见刘伟和老板娘偷情的事。

   这话倒提醒陈风了。

   “糟了!”陈风猛拍大腿,“忙昏头,从江陵回来这么久,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幸亏潘姐你提起,不然就要失信于人,先回镇上,再去象山情找谭双红。”

   回到青关镇,已近下午四点。

   拿好东西去县城,火锅店这会儿还没上生意,倒算清静。再次见到招牌上「象山情」大大的三个字,相比初临时,陈风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这个情,是亲情,也是乡情。

   “先生,你好,请问几位?”

   “我找你们老板娘。”

   陈风朝迎上来的服务员摆摆手,径直走向吧台,对能听不能言的谭双红说,“安排个包房,咱们聊聊。”

   自然,谭双红回以错愕又疑惑的目光。

   她依稀记得陈风来用过餐,却不认识。

   只见,陈风把一个小纸袋递给她,“这是你父亲谭木匠要我转交给你的,他还有些话,让我捎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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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梯:领导夫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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