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那会儿,陈风就没忍住被脏衣篓里的吊带真丝睡裙吸引,镂空纹、蕾丝边。
取出来细看。
余香水仙清幽,只能是沈落雁的。沈云的体香他熟悉,茉莉清雅混着淡淡奶芳。
睡裙的款式很性感,性感到奔放。
可眼下。
沈落雁却穿着修身的外套和长裤。
这说明什么?说明沈落雁只有那种性感到爆,奔放到流鼻血的睡裙,对陈风仍有防备,才会连居家都换得这么整洁。
所以,大半夜来找他虽然突兀,但绝对和暧昧不沾丁点边。而且,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自然是要瞒着沈云的话题。
陈风心头一定,好在还没脱精光,他和周霞一样,都习惯裸睡。
又连忙翻身起来,把椅子挪到沈落雁跟前,规规矩矩站回床头。
“阿姨,请坐。”
沈落雁却没坐下。
仍旧冷冷的表情,审视了陈风好一阵。陈风忽然就变得这么乖巧,这么有礼节,她不信。
“我不喜欢你!”终于,沈落雁开口了,开口便是如此直白的暴击,让陈风错愕又难过。
“阿姨,您这是…”
“我不同意云云和你交往。既然改变不了你们是同事的事实,就表明态度,先说服你。”
陈风愣住了。
心说,我们也没交往啊!即便某天,我敞开心扉,这不是还没开始嘛。
转念,倒也想得通。沈云对他的爱慕,谁都看得出来,又何况是亲妈。
巧不巧?
倘若沈落雁误以为陈风此行是男友见家长,那么,未来女婿初见丈母娘就叫人家宝宝,还亲了一口…换了哪个亲妈也受不了啊!
却是。
陈风并没澄清他和沈云还没交往的事实,反倒从改善印象的角度去解释误会,“阿姨,我为不恰当的帮助方式道歉,对不起。”
哪曾想,沈落雁却摇摇头,“我反感的不是这个。”
“那又是什么?”
“你是不是向云云保证过,会带她去燕京找她爸?”
“对,有这事。”
陈风倒敢做敢认。
沈落雁说,“你口口声声解释误会,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的真实想法。我却能肯定,对你不好的印象很难改变。”
“之所以,这么晚找你说这事,我不想接下来几天,以及未来,你和云云做出出格的举动,尤其,是去燕京。”
“或许,你们不交往了,云云还愿意和你做朋友。也不要让你不负责任的承诺鲁莽兑现,你不知道内情,贸然答应她,就是不负责任。去燕京,只会伤害她,只会令她更危险。”
这段话,说得云里雾里,信息量仍旧很大。
陈风沉声问,“阿姨,我不明白,燕京…”
“好了,我不想再说下去。希望你能明白,不被家长祝福的爱情只会变成磨难,为你,为她,请你悬崖勒马。”
沈落雁扭头就要离开。门口,又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无论你的意图是什么,总归曾出手相助,谢谢你。”
这夜。
陈风辗转难眠。
先是好奇,想从沈落雁的话语里抠出点关于沈云身世的有用信息,无果。又惆怅,看来,接下来的做客,没预估的那么舒坦了。
果真如此。
翌日,沈云早早就兴高采烈要带陈风四处游玩,也叫上妈妈。沈落雁却拒绝了,为此,沈云不能兼顾着多陪陪妈妈,难掩黯然。
陈风为了能两全,只好找个荒诞的理由,怕冷。主动把自己和沈云置于沈落雁眼皮子底下,在家里待到初六。
才带着沈云去见赵博,自然不会是咖啡馆雅间那么随意,赵博在酒楼宴请两个后辈,给了沈云很实用的礼物。
该回程上班了。
沈落雁告诉沈云,有个女老板要投资她的工作室,意欲升级成舞蹈学校,忙碌就会充实,让女儿别太牵挂。又用眼神再提醒陈风悬崖勒马,放过她女儿,便开车把两人送去了高铁站。
列车缓缓开动。
陈风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难忍唏嘘,“明明来过了,又好像没有来过。”
“师哥,我怎么老感觉我妈不待见你,不应该呀?”
“咳咳…”
陈风清清嗓,打趣掩饰,“我也觉得不应该,难道是上门礼物不够隆重?”
逗得沈云咯咯娇笑,“乱说,我妈才没那么小气。”
又问,“礼尚往来,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做客呢?”
小妮子想通过相互见家长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拿下陈风,小算盘响得只怕连车头的乘务长都听见了。
陈风也习惯了对她有求必应,认真说,“五月份我要回家一趟,只要你选上村书记,就带你去玩。”
“嘁!还有条件?”
沈云皱皱琼鼻,伸出拉勾勾的尾指,“一言为定!”
…
回到青关镇,陈风就成了潘浩辰的专属玩伴,潘浩辰还偷偷教育他,“舅舅,你怎么都不去找何老师了?做人要有坚持才行,你们这届大人太不给力了?”
陈风暗骂你个小机灵鬼,你那是为何老师发声吗?你惦记的是肯德基!
和朋友们聚了聚,听说王东风这次见家长特别顺利,文珊珊的母亲连“不要彩礼”这句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后续也是老龙王女儿嫁堡坎匠——水到渠成。
而后。
陈风乖乖去了长青村,没待两天就悄悄下山,在袁丽家里与王东风、罗先明碰头集合。
赵博送给沈云的礼物,算是个锦囊。一个不太好的预判,和针对这个困难的解决办法。
首先,书记、主任二合一,要领导光辉村的两委工作,沈云能争取的机会只有一次,这还是她在学校就已入党的前提下。
村民参与投票的,是党委委员和村委委员的差额选举。沈云有保险增补和信用贷款的惠民成绩,这一关大概率高票当选。
首轮名额上报审核,大学生村官顺利候选也没问题。
接下来的最终选举才是最关键,由村党员进行投票。
表面上,是筛掉最后一个差额,选出所有两委委员。实则,后续的委员分工推选,主要依据还是看党员投票的得票数。简单说,就是党员投票阶段,谁得票最高,谁就能被推选为村书记。
这个阶段,失去民心的葛志强是可以操作的。
买票!买票的方式未必是金钱交易,也可以开白条拉人情债。葛志强是现任村书记,完全能备上慰问品,以慰劳村党员为由,大张旗鼓地挨家挨户谈交易,拉选票,还不好去抓他的把柄。
党员也是不小的群体,再通过其他方式拉些村民票,毕竟,人性是最脆弱的,葛志强就能顺利过关差额选举。
乡镇领导中,有不少收受过葛志强的好处,这是个长期人情,也就保障他在审核阶段能无惊无险被列为候选。
到了最终阶段,选举俨然成了葛志强的主场。大多村党员的票都被他买入手中,早就算计好,高票拔得头筹。
沈云是大学生村官,来的时间不长,根基不牢。最主要是外地人,迟早要离开。权衡她和葛志强的人情价值,被葛志强收买的党员自然不存在倒戈偏向沈云的可能。
以上便是葛志强的阳谋。
有个扑克牌游戏叫干瞪眼,村两委的选举中,面对葛志强的买票阳谋,沈云只能干瞪眼。即便她备受大多数村民的拥护,但这些村民票进不了决赛圈,就毫无意义。
阳谋!无法击败的阳谋!
却难不倒赵博。
他将破谋之法教给陈风和沈云,要陈风抓住选举前这十来天的黄金时间,秘密布局,好在最终选举时,釜底抽薪,给葛志强来上致命一击。
“三哥,这事我在行,跟小时候偷鸟蛋差不多。爬树就要翻人家院墙,早练就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不过,人多嘴杂,有没有保密措施?”
罗先明干劲十足,自从兼职陈风的司机,一天天的,对陈风不觉间比王东风还亲了。
特别过年期间,陈风崭新的坦克300一直让他开,让他在亲友跟前着实敞亮了一把。
“你别被发现就好,免得引起葛志强起疑,会封堵咱们的机会。”
陈风告诉罗先明,“保密措施就是循序渐进,先别表明目的,他们对你信任后,拉上战场,你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
接着,又对王东风说,“大哥,到时你这边很关键,一定要声势浩大、态度鲜明,闹得越大越好,主打一个下不来台。”
再合计一番,敲定细节,罗先明就当急先锋去了。
陈风则继续回长青村做烧烤王。
沈云也只需专注日常村务工作。
转眼。
开春后的村两委换届选举正式开始,和之前预估的一样,首轮有村民参加的差额选举,沈云一骑绝尘,葛志强勉强过关。
很快,审核名单下来,沈云和葛志强均在候选之列。
相当于一锤定音的最终选举开始,投票人数超过全村党员人数的五分之四,选举有效,别开生面的唱票环节拉开了序幕。
这天。
阴。
光辉村,村委会。
每位候选人和他们的支持者都悬着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仿佛连厚重的乌云也压在他们心头。
提前买票的葛志强也不例外,生怕搞出点惊心动魄的反转。
尤其是葛志强和沈云的阵营,毕竟,其他几位候选人只算得上陪跑,无心也无力角逐村书记。
“唱票开始!”
“沈云。”
“葛志强。”
“文斌。”
“潘媛媛。”
“葛志强。”
“沈云。”
“沈云。”
“…”
分属几位候选人的小黑板上,随着唱票,一笔笔划上了正字。
终于,唱票结束。旗鼓相当的葛志强和沈云,明显正字最多。
数完票。
工作人员宣布,“本次选举公正公开,投票党员64人,每票最多推选3名候选人,得票超过半数即当选村两委委员。候选人得票情况如下,葛志强55票,沈云51票…”
全场哗然!
葛志强赢了,买票阳谋再次将他送上村书记的宝座,继续独裁村两委。至于得票居第二的沈云,定然会在分工推选中被葛志强狙击,被迫边缘化,与吊车尾没有区别。
“哈哈!赢了!我赢了!”
葛志强兴奋得手舞足蹈,小人得志猖狂,怎么看都像张牙舞爪。
大多数村民都不服这个结果,却是除了忿忿不平,也无能为力。
“仙人板板!天不长眼啊!这个王八蛋又得逞了。”
“早就给你们说了,那些党员都遭姓葛的收买了。”
“文大娃,少说两句,又莫得证据,小心把你龟儿抓起来。”
“抓就抓!怕个锤子!至少老子比那些好坏不分的有血性!”
村民的怨气和不满,葛志强懒得理会,也不屑理会。反正,这些声音很快就会湮灭于现实。
在他眼里,村民就是狗。掷块石头,便不敢再向他吠;扔块骨头,就会摇尾跑来舔他的手。
和沈云结下梁子以后,他就夹着尾巴做人,直到赵博被调走,认为沈云失去靠山,便迫不及待要将不对付的人踩在脚下。
胜局已定,那叫个扬眉吐气,葛志强嘲弄地看向沈云,“小沈,干嘛非要和我作对呢?呵呵!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斗?”
沈云没理睬这副恶心嘴脸。
而是抬眼眺望,望向天边。
阳光冲破了乌云的封锁,一道道光柱将希望洒向大地。
天,肉眼可见的,放晴了。
仿佛掐准点,要配合这伟大的天象,反转也浩荡登场。
那是一群老人。
瞬间引众瞩目。
有人拄着拐杖,有人相互搀扶。他们恨意满满、怒气冲冲、杀气腾腾,蹒跚的步履也拖不住他们要讨个公道的决心。
“葛志强!”
“你个畜生!骗子!”
“把我们的棺材本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