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霞也察觉胸口的异样,羞臊这个小秘密大抵是被发现了。
霎时又涌起不安,因为她身体还有另一个羞于启齿的隐秘。
“谢谢,你…可以松开了。”
“哦,好。”
陈风赶紧把双手从周霞的腰背上挪开,虚扶着对方站稳,才侧侧低头干咳两声,好掩饰方才不慎沉浸的绮念,以及眼下的尴尬。
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怀疑,不敢予人未来的悲观或许只是为玩世不恭找个借口。安安分分多好,总耐不住游戏人间的风流本色。
“走路看着点,咳咳…那什么,我送你去门口打车吧。”
周霞神色复杂地瞥了眼,“不用送了,快回去陪沈云。”
说罢,便匆匆告别,快步离开。
她暗暗吃惊,自己居然像闺蜜私房话聊的那样,方才竟被一汨汨冲动荡涤身心,最终化作潮湿。
直到手机铃响,周霞才恍然已走到停车场,拍拍臊红的脸蛋,暗骂自己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电话是刘伟打来的,令她为难。
也只能吸口气调整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向刘伟汇报,“刘镇长,陈风回来了,他说去找了当地律所,下午一直在咨询。”
对付满口谎言的人,就要用谎言。周霞认为,如实汇报只会给陈风带来更多的麻烦,使他变得被动,也辜负了他言无不尽的信任。
…
病房。
沈云还靠坐在床头打电话,见陈风推门进来,连忙把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不要吱声。
“袁姐,我想洗个澡先睡觉了,明天回去再和你聊。”
挂断电话,沈云朝陈风投去我也不想撒谎的无奈眼神。
房东袁丽姐姐般对她关心照顾,投桃报李也不愿对方为今天的事而焦急担忧,所以得瞒着,谎称明天早早还要在县城忙,住酒店方便些。
陈风搬把椅子坐到床边,顺着话题打开沈云的话匣子,听她聊袁丽心善人美,聊谢飞热忱健谈,又聊到远在戎州市开舞蹈工作室的母亲。
“我妈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比袁姐还漂亮,个子也高,偏偏我生得这么矮。”
能让沈云主动畅谈,比一味地安慰要好千百倍。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积极彻底地走出阴影,而不是强颜欢笑。
陈风心细也很有方法。见沈云状态越来越好,索性大方打趣,营造更轻松的氛围。
“你可能和我一样,身高随爹。”
“才不是!”
沈云鼓鼓腮表示抗议,又泛起思色,“我爸也很高。只是,我没见过他本人,就见我妈拿出张合照偷偷地哭。”
紧接着,沈云对他全然敞开心扉。
“小时候,妈妈说爸爸在不同的世界,还以为他去世了。长大才明白,不同的世界应该是门户偏见、感情破裂,或不伦恋中的一种。我妈又不肯讲她过去的事,只说,我之所以这么矮,是她怀着我时受过严重的伤,我差点就不能来到这世上了。想来,他们当年分开,应该经历了很惨痛的变故。”
生而不养、血脉难寻,莫过于人生最大的悲哀。加之,沈云尚未出生就差点夭折,起点即坎坷,令陈风禁不住生出更多的怜爱与同情。
又听沈云落寞叹息,“我爸可能在燕京吧?”
“你怎么知道?”
“高考本想报首都师范,急得我妈差点把志愿表都撕了,说只要不去燕京怎么都可以。后来我猜到,去问她,她的沉默给了我答案。”
陈风心说这丫头倒心思缜密,身世全靠蛛丝马迹拼凑,就怕到头来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幻想。
不过,眼下这情况该多鼓励,便问,“你想你爸爸吗?想和他相认吗?”
“嗯。”
沈云重重点头。
陈风拍拍胸口,郑重其事,“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帮你去燕京找他。”
“谢谢师哥!”
沈云展颜一笑。这一刻,她确定,对陈风的情愫是喜欢,也恍然临危时想到陈风已是依赖。
“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说,明天就想出院?”
“医生说,药性散了就没事了。可我又有点不想回去上班,我怕…”沈云的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蝇。
陈风明白,她与葛志强已再难相处,哪怕见到,也会勾起那段惊魂的噩梦,对心理恢复造成负面影响。
“我领了个差事,正好手边缺人,先把你借调过来。”
“还能这样?”
“小意思啦!”
当然小意思了,借个村官,也就常务副县长的一句话。
陈风在,安全感就在,聊着聊着,沈云便沉沉睡去。陈风却没有多少睡意,躺在隔壁病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细数还有没有被遗漏的事。
黄世福拍摄不雅视频的手机当场被缴获,这会儿就在他兜里,要么作为证据以备不时之需,要么彻底销毁。剩下,就是怎么搞定工业园了。
当时答应得爽快,这会儿再下细想,还真像周霞说的那样没点头绪。
…
翌日。
周霞一大早就赶来医院,刘伟安排的无间道差事倒方便她自由活动。
沈云出院前还需做一系列检查,得耗一上午。期间,王东风打来电话,说他把事情都解决了,人也放了,就是还得去赵博跟前挨顿臭骂。
陈风莞尔一笑没点破。赵博先行守约是好事,让他的压力减轻不少。
抽空问了问黄世福的情况,挺遭罪,却罪有应得。医生说,联系人填的是葛志强,也没通知家人,想来,这等丑事还是要点脸,得捂着。
午前。
周霞开着镇里的猎豹黑金刚送两人回青关镇,先把陈风丢在潘莲家楼下,再送沈云去光辉村。镇党委书记张兴和回来了,陈风怎也该露个脸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已经与刘伟交恶,就不能把张兴和也得罪了。中午时间短,还得去潘莲家认门熟悉熟悉,就怕陈风去了袁丽家要被留下做客而有所耽搁。
陈风心说,周霞不愧是党政办秘书,够强势,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是差了些口福。
潘莲上午又去城关小学为潘浩辰读一年级的事操碎了心,匆匆赶回没来得及买菜,也就吃不到被周霞吹得神乎其技的好厨艺。
正好,楼下的门面租给了一家餐馆,潘莲便做东,请陈风去彭氏凉面为他接风。莫看店名叫凉面,实则是镇上最好的中餐馆。
老板叫彭浪,将满三十。明眸丰鼻、口唇饱满,模样周正是标准的善人面,也是镇上出名的妻管严、耙耳朵。
能从小小的凉面摊经营成今天的餐馆,多一半功劳都得归于他精明能干的老婆,艳名满镇的凉面西施,文静。
不难想象,泼辣的文静一点儿都不文静,彭浪也就从来不敢出去浪。
曾有路过的先生给彭浪算了一卦,说他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注定要大富大贵。只可惜,与文静八字相冲,睡觉你压她,生活她就压着你,唯有分开,才能飞黄腾达。
气得文静去厨房拖出把菜刀,追着算命先生砍了几里地。彭浪倒是个醒眼妙人,也跟在后面跑,边跑边喊,“我只要我老婆,金不换!”才甜得文静放了算命先生一马。
餐馆生意很好。
落座后,潘莲借着点菜的功夫介绍陈风与彭浪认识,又对陈风聊起这两口子的趣事。文静在后厨掌勺,没见到西施啥模样,倒是跑堂的彭浪谈吐自然、诸事通晓,陈风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没一会儿,周霞也回来了。
连带潘浩辰,四人动手起筷。正吃得赞不绝口,又进来一波客人,他们向周霞点头打过招呼便坐到不远处。周霞凑过来低声对陈风说,“他们是工业园的人,要不要引荐给你认识认识。”
“不急,等我先找到突破口。”
“哈?搞半天你还没点头绪?”
恰时。
那一桌的聊天声传了过来。
“你们听说了吗,黄世福住院了。具体是啥毛病不清楚,上午碰到葛志强,一提起这事就愁眉苦脸的。”
“他俩本来就裹得紧,连村民都在背后骂狼狈为奸。”
“那也不对呀!朋友住院,他和死了爹一样,难不成两个还是搞对对碰的关系?这里头肯定有点玄学。”
“说到玄学,昨下午黄世福没去打牌,恐怕有关联。”
陈风听得挑眉,心忖黄世福这个理事长也只是表面大哥,至少与这几个企业主的关系就不太好,不然,也不会落得遭人背后嚼舌根。
又听。
“既然都晓得了,去不去看望?走个过场嘛,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快莫说!吴总和黄世福关系嘞个好,居然被葛志强拦着拒绝了。”
“啥?”
“狗日的,这里头肯定有大玄学!说不定是嫖婆娘遭人给打惨了!”
忽然,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某个中年女人端起餐碗重重砸向桌面。
“黄世福,黄世福,没聊的了?吃个饭都不清静惹人烦,还吃个铲铲,不吃了!”怒喝完,甩袖子扬长而去。
陈风看着这场闹剧微微虚目,望向那人负气而去的背影,隐约触摸到他想要的突破口,又似乎还欠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