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七月十九号晚上九点半,也就是大北沟命案发生的那晚。
陈老板洗完澡,祛除一身油污和疲惫,刚从浴室出来,就见隔壁住家户的小儿子等在他卧室门外,坐在台阶上玩手机。
青年小贾是啃老宅男,性格孤僻。陈老板算是他唯一的朋友,时不时会过来玩。他告诉陈老板,不远处可能出车祸了。
约莫十分钟前,小贾听到凄厉又尖锐的汽车急刹声,还夹杂着撞击般的闷响。
小贾心想,兴许是附近出了车祸,又不敢一个人去看,就跑来找陈老板一起。
真有情况,陈老板还能近水楼台揽一单生意。
陈老板立刻开着拖车,载着小贾沿途去寻找。
哪曾想,那条路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也没见到事故车辆。陈老板只以为,要么是小贾游戏打多了出现幻听,要么就是普通的急刹车而,小贾大惊小怪。
…
听完陈老板的讲述,陈风想起刚才去走访隔壁住家户时,对方的不耐烦很可能是过激反应。那么,不难猜测,多半早已有人对隔壁住家户作了封口警告。
也就是说,那晚的车祸应该真实发生过,是调查大北沟命案的重要线索。
案发现场几个月前被发现,知情人采取封口措施。陈老板一年前就回到胶鲁老家,并没被知情人找上,正好,回来后第一时间遇到陈风,才会知无不言。
车祸?
如果是场意外,倒的确不需要刘伟和苏青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动机可能是为掩盖撞死人的罪行。
离开修理厂,陈风拨通了何熙汶的电话。
“何老师。”
“想我了?”
何熙汶越发放飞自我,不再掩饰对陈风的感情,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遮遮掩掩、若即若离。
“想和你打听个事儿,关于刘伟的。”
电话那头,何熙汶微微错愕,沉默数秒,才说,“问吧。”
“你能搞到他那辆凯美瑞的维修记录吗?”
听陈风如此问,何熙汶并没如为人妻子该有的担心,比如反问出什么事了之类的,而是懒洋洋地回答,“我和他早就分居了,这些东西怎么弄得到?再说,他那辆凯美瑞才买了两年,哪那么容易坏需要修理的?”
“两年?就是前年?几月?”
“八月?好像是吧。那阵子,我去看望公公,听到提过,他以前是辆奥迪A4,说什么乡镇上班还是太显眼,就换成更便宜也更低调的丰田凯美瑞。”
何熙汶的讲述,让陈风感觉到越来越接近真相,也隐隐拼凑出一个事实来。这么凑巧,刘伟在案发后没多久就换了车,当中的隐情猫腻也就呼之欲出。
“那辆奥迪怎么处理的?”
“卖了吧?反正没再见到过,你问这个干嘛?”
“一点小事,空了再和你说,我先忙别的去。”
挂断电话。
陈风已确信,那晚是刘伟撞死人再抛尸逃逸。现在,几乎无法搜集到确切的证据,说服谭双红成为出面指证的证人成了为冤情昭雪的唯一希望。
“小风,又去哪?”
“先回镇上,让先明和林佳从关内回来再说。”
…
折磨完谭双红,刘伟一派神清气爽,倒是眼角仍有余犹未消。
“我能信任你?”
谭双红慌忙点头。
“你确定,不会说出去?”
谭双红连忙摆手。
“那好!”
刘伟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猛灌一大口,才继续说,“收拾收拾,跟我走。搞定陈风之前,你就别去火锅店了,他们找不着你,才能确保你不会出卖我。”
听到这话,谭双红总觉刘伟的表情和语气都透漏着狠辣,似乎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然而,她已经作出抉择,就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言听计从地跟着刘伟躲起来。
翌日。
接到陈风的通知,罗先明已带着林佳回到青关镇。
林佳虽然还没去上班,却已是野鹤茶斋的员工,潘莲就让她住在四楼,独居一层也方便与罗先明二人世界。
陈风再次调整计划,眼下,也只能以林佳为主导,以谭双红为突破口,试图劝说其基于良知出面指证刘伟。
“这样,林佳先去潘姐那里上班,利用空余时间慢慢磨。以小红的态度来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林佳,多点耐心,别太急躁,更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若是刘伟在场,千万不要提说此事,不要令他起疑。”
“明白了,陈风哥。”
“那行,中午咱们和潘姐一起吃个饭。是我推荐你去她那里上班的,我就得把你交到她手上。”
闻言。
林佳很感动,罗先明也明白,这是陈风表达对林佳的重视,并没因为林佳曾经的职业而看不起。
县城。
禹王桥。
野鹤茶斋。
三人刚到门口,就见几个身着工装的青年从里面出来,擦肩而过。
“来啦!”
送客的潘莲连忙招呼陈风三人。
自从怀疑那晚与潘莲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激情以后,陈风再面对潘莲时,总有不自觉的别扭与愧疚。好在,两人之间并没点破,倒不虞尴尬。
“潘姐,这么早就上客了?”
“哪会?”
潘姐迎着三人进了茶斋,安顿大厅坐下,说,“我这里接手的都是桂老板以前的老主顾,算县里的高端人群,客源不多,都集中在下午和晚上。”
她没沏功夫茶,而是每人泡上一杯开胃的苦荞茶。
“刚才那几个是天然气公司的,说是禹王桥的管道要挨家挨户例行检修。”
陈风接过话来,“咱们县,只有县城和青关镇通了天然气,还是老师当年主导的工程。过两年,待隧道通车,天然气主管就能架进关内,让全县老百姓都享受到生活便利,也大大降低用火成本。”
“你是三句话都离不开政务。”
潘莲打趣一句,又叫上林佳,“先坐会儿,午饭都准备好了,就差炖菜出锅,佳佳,你进来帮把手。”
“好的,潘姐。”
没一会儿,丰盛的佳肴也盛盘摆满一桌子。
“欢迎佳佳加入!”潘莲举起茶杯,“小风有交代,中午就不喝酒了,晚上打烊后,咱再喝个痛快。”
“谢谢潘姐!”
“起筷前,先让陈大主任讲几句?”
“潘姐,你就别调侃我了。”
陈风嘴上这样说,仍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用官场特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来了段。
“我呢,祝野鹤茶盏的生意越来越好,成为咱们永昌县旅游商家示范先驱。同时,也勉励林佳同志踏踏实实地干,与先明幸福美满,早日修成正果,抱胖小子!”
“谢谢陈风哥!”
“三哥,佳佳喜欢女儿。”
“到底是年轻人啊!这么快连生儿生女都计划上了。”
“你说他俩年轻人,你还不是才二十三的半大小子。别嫌姐多嘴哈,你和云云什么时候也修成正果?准备抱几个?”
潘莲说得很自然,一度令陈风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他与潘莲之间并没有发生过激情,那晚真的就只是一场梦?
“潘姐别老拿我调侃啊!”
“好好好!不说你,煲的汤也该好了,我去盛过来。”
陈风先一步站起身,说,“潘姐,你还是坐着吧,都忙活一上午了,也该休息休息,我去盛。”
生怕被继续追问和沈云的事,陈风自告奋勇,实则是逃避的借口,好让这个话题冷却。众人眼里,他和沈云就该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他内心的烦恼和犹豫,却无法说给人听。
禹王桥的布局是一边观光廊桥,一边商铺。野鹤茶盏则是进门大厅,所有包间都在桥边,开窗就能看到河道景色。包房和大厅之间又隔着一道长长的屏风墙,厨房则在桥边的角落。
也就是说,厨房离大厅和正门最远。
陈风来到厨房,关掉炉火,就要将砂锅里煲的汤往碗里盛。细细的天然气黄色管道猛然闪开一阵火花,吓得陈风手中的汤勺差点掉落。
心说,难怪要检修,这安全隐患也太唬人了!
却见,方才闪过火花的地方再次噼里啪啦冒出火花,越来越严重。顿时,危险的预感仿佛黏在喉管上的浓痰,令人生出说不出的难受。
难道…
陈风不敢迟疑。
拔腿就往外跑。
穿过长长的屏风墙,拐过出口,一见到坐在大厅中的众人就高声惊呼,“卧倒!卧倒!”
他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和示警指令。
若是让众人往门外跑,多半来不及,唯有匍匐地面才能尽可能避开紧随而至的猛烈冲击。
潘莲等人被陈风的呼喊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幸亏罗先明十分机灵,见陈风喊话时就向地面扑去,他无条件相信并执行陈风的指令,也幸好他坐在林佳和潘莲之间,张开双臂,左右按住林佳和潘莲的脖子也扑倒下去…
说时迟,那是快!
就在四人堪堪匍匐地面时,突如其来的状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仿佛能毁灭一切的冲击波裹挟着炽热高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枯拉朽地从厨房爆炸开来。
不仅野鹤茶盏被炸得面目全非,周围商铺都受到了严重波及。
突然的爆炸也惊得周围街道的行人朝禹王桥看去,廊桥被炸开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飞灰呼啸,余烬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
桥外的人在惊慌,桥上陷入了混乱。
至于置身爆炸现场的人,包括陈风…
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