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笙不信,非要她品一品他手边的酒。清江接过后只是一嗅,便笑道:“四百五十年的易香言,适合你喝。”
落笙默念了一下名字,招了刚才给他添酒的侍从询问:“这酒味道不错,是何酒?”侍从恭敬地道:“这是陛下珍藏的易香言,已经存了四百五十年了。”
落笙打发了侍从,转过来惊奇地看着清江:“玄都,你是怎么做到的?”清江饮了一杯酒道:“这天界酒窖里的酒窝都喝过一遍了,又向君华帝君请教过,自然会了。”
子郁看着清江有些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看着她捂着额不满地看着他,心情大好,他家的小狐狸啊,怎么能这么让他怜爱。
同样关注着清江的还有坐在帝位上的子敖,他看着她和妖皇谈笑的模样就知道她又是在显弄她的品酒功夫了,他觉得好笑,原来无论多久,她还是会那么小孩子性子,可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子郁宠溺地对待清江的小动作,目光陡然变冷。
本来该是他的,坐在清江身旁,宠她爱她的都该是他的!
子郁,凭什么你能拥有所有,绝美英俊的容貌、上古杀神的神力、整个魔界的效忠,还有清江对你的爱,我不服气,不服气,我子敖有哪一点比不上你,我子敖是天帝,我才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个!
魔帝子郁,呵。子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宫宴进行了一半,大殿中献舞的舞姬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这本来是大不了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子敖却突然大怒,要重责那位舞姬。清江看着两个侍卫粗鲁地去扯舞姬然后拖着走,皱了皱眉,开口道:“且慢。”
子敖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就道了一声:“阿江,莫要胡闹。”
话出口之后,整个大殿都有静了下来,目光聚集在子敖和清江身上,子敖皱眉,暗中责骂他没能控制住自己。清江同时有些不悦,她知道有的是人等着看她和辈分是兄长的子敖之间的戏码。
“王兄说的是,狐儿,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胡闹的性子。”
子郁一开口,竟然称呼了一句王兄,可就是这一句王兄,让刚才子敖无意中对清江的亲密变成了兄长对弟媳的教训了。清江几乎在他话音落地时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略略一施礼后道:“王兄喜怒,是清江的不是。”
子敖摆摆手道:“无碍,你刚才阻止侍卫,可有何事?”
“清江以为,舞姬伤到脚踝本就应当受照顾,如今再给予重罚岂不是雪上加霜?不过是因为摔倒的窘态扫了兴罢了,又何至于此。若是陛下……”她看向子郁,一笑,“若是陛下允许,不如就由清江来舞一曲,算是救了那舞姬的代价吧。”
落笙拍拍手道:“本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救了这个舞姬一命,又能看到魔后舞姿,实乃两全其美之事。不知天帝和魔帝以为呢?”
子敖点点头:“依魔后所言。”
而子郁则是饮下了一杯酒,又倒了半满,修长的五指点在酒杯上,发出悦耳的声音,且高低音色都不相同。清江嫣然:“有陛下亲自伴奏,清江有幸。”说完后,莲步走到了殿中间。
清脆的击杯声响起的时候,清江的脚尖也开始点地了,脚步轻移,身形轻转,腰部的曲线立刻就显露了出来。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踮脚,每一次扬袖,她随着如鼓点般的击杯声熟练地展现着她的舞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云闭月,流风回雪,日升朝霞,芙蕖渌波。
子敖看着清江的舞姿,宛如又回到了她去北域前,他在花下舞剑,她觉得无趣,就着旁边滴漏的声音跳起舞来,笑靥堪醉花,花下美人舞,他永远都忘不了。似乎从那以后,再也没看过她跳舞了。
清江回眸时看向子郁,子郁也正好在看着她,眉目一片深色。她眨眨眼,幻化出一段水袖,朝着子郁便甩了过去。绸缎扫过子郁的脸颊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握住绸缎,微微眯眼,手中用力。
清江猝不及防,直接被扯了过去,宽大的衣摆在身后飞舞,宛若是一直尽展彩羽的凤凰一样美好。清江直直地落入子郁怀中,子郁手指轻点,水袖便消失殆尽,清江不满地抿了抿嘴。
子郁也不管她,只是大手敲了她额一下,然后抬头对上子敖极为痛恨他的目光,冷冷地道:“舞已经跳完了,宫宴继续吧。”子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也好。”
清江也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心思一转她便知道了为何,她只是对众人笑了一下,然后便随着子郁坐下了。她凑近他,低声笑着问道:“陛下为何不悦?”子郁冷哼一声。
“哎呀,莫不是号称我们六界第一美男子的陛下也会为我这一舞倾倒?”清江巧笑倩兮。子郁冷冷道:“当中献舞,迷惑人心,你倒是敢!下次再敢如此,孤就打断你的腿,省得不安分。”
清江拉拉他的手,笑道:“陛下不要吓我嘛,我害怕呢。”子郁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却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看来传闻没错,魔帝和魔后真是相爱啊,这种深情真让人羡慕啊。”“是啊,是啊。”“魔后的容貌是六界最美的,魔帝也是最英俊的,这一对璧人真是天作之合。”“看来不久就能到魔界吃一次满月席了。”
他们在这边甜情蜜意,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倾羡。而子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偏碍着他是天帝不好发作,他咬咬牙,一直看向清江。
清江感觉到子敖的目光,虽不情愿,却还是看了一眼。子敖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手势。清江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这个手势……她蹙了一下眉,随即低下了头去。
宴会进行到后半期,子敖便借口说是去看望依莞和小帝姬便先走了。清江一直待到宴会尾声,趁着众人围着子郁敬酒的空隙,她对子郁道:“有些闷了,正巧许久没有见过天界的风景了,我想出去四处走走,陛下等一下来寻我,可好?”
子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敬酒的人,点了点头,又低声嘱咐道:“莫要走远。”清江“嗯”了一声,便起身出殿了。
行走在熟悉的小径上,清江看着路两旁的零星花朵,停住步子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尖一嗅,微微一笑。记得当初,她也是爱在这里洒下花种,看着它们在灵气的滋养下娇艳绽放,宛若她最明媚的少女时光。
“还是原来的模样。”
熟悉的声音从小径前方传来,子敖站在那里看着清江,唇边是一抹她看了无数遍的弧度,清江缓缓起身,看着逆着光的子敖,突然有些恍惚。时间似乎又倒流到了许多年前,她蹲在花前,他站在路旁,也是这样温柔地看着她。
“你来了。”子敖笑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清江比了一个手势,垂眸笑道:“当然记得。”
那还是她陪伴在子敖身边的时候,子敖每日都要处理很多的政事,她很想让他陪她玩耍时,便偷偷到书房的窗户上,给他比一个手势,他看到了就会抽空来找她。这条小径,这片花园,就是她和他相约的地方。
清江抬眸看向子敖,道:“陛下找我,有何事?”
子敖看着她,伸手要触及她额间的桃花,清江却敏锐地向边上一躲,子敖的手顿在半空,他扬起一抹苦笑,让清江有些自责:“陛下……”
“不必多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过得还好么?是不是还在怨恨我差点毁了你的大婚?那七人,有没有伤到你?”
“那七人是陛下亲自派来的,陛下自然知道他们的本事,清江能够安然站在这里,已经是万幸。至于怨恨……陛下想多了,这件事清江未曾放在心上,自然没有怨恨。”
“无怨,也就是无爱罢。”子敖自嘲一笑,眼眸却深色满满,他道,“阿江,你看你我在这里,是不是像极了几百年前那段朝夕相伴的时光?”
清江点点头,有些感叹:“是啊,像极了,以前的我们,也是爱这样笑谈吧。这么多年了,原来一切竟然变成这样了,果真是因缘弄人,没想到我们有朝一日还能像从前一样站在这里。”
子敖眸中划过一抹诡异:“不,这就是从前。”
清江眉心一跳,有些不解地看向子敖,却突然感觉体内气息有些紊乱,再抬眸去看时,突然发现子敖身上早已不是端正的正装,而是自己曾经为他做的那件浅金色的便服。
“阿江……”子敖温和地笑着向她伸出手。
清江神情有些茫然,她揉了揉眼睛,又轻轻摇了摇头。
“阿江,怎么了?头痛吗?让我来给你按一按。过来。”
清江看着面前温柔万分的子敖,突然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身浅金色便袍,她一身赤服,不就是当时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同来赏花的那天吗?
不,不对,她总感觉不对,却说不出缘由。她不想向子敖走去,内心却又渴望靠近子敖,清江按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但是她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子敖,却见子敖手持一朵花冲她温柔地道:“阿江,快来,这朵花配你的衣裙一定很好看。”清江看着他,目光有些游离,她此时已经无法思考,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应该到他那里去。
“子敖……”她走近了几步,将手搭在子敖的手上。
子敖笑得温柔,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鲜花插在她的发髻间,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按,清江闭上眼睛,眉心微微蹙着。子敖指肚滑过她的唇,他幽幽地叹了一声:“你还是我的,阿江……”
感受到了她极为熟悉的子敖的气息,清江觉得身心突然莫名的愉悦起来,她浅笑:“我一直都是你的,并未改变过啊。”
子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轻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清江点点头笑得嫣然:“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都想好了,等解决了北域的困扰,我便亲手缝制我的嫁衣,等到你我大婚……”
一个身影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清江突然顿住。
是哪里不对呢?
她去守卫北域。然后呢?
然后她在北域呆了一百年。再然后呢?
再然后是大婚……大婚。
她想起来了,大婚,不是她和子敖的大婚,而是子敖和依莞的大婚,她去闹了婚典,然后在桃机宫闭宫不出两百年,再然后,在她身边的,一直是子郁。
魔帝子郁。
子敖的目光闪了一下,立刻握住她的双肩,一脸焦急和担忧地道:“阿江,阿江,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清江的眼眸瞬间回复清明,她看着子敖,对刚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都记不太清,只记得是她向着他走了过去,是她握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一脸担忧的子敖,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体内戾气又在作怪,她轻轻挣开他,有些抱歉地道:“是清江失态了。”
子敖释然一笑:“无碍,你无事就好,对了,去看看小帝姬吧,她刚刚睡醒,正闹得欢呢。”清江正想去探望小帝姬,但是怕不妥,听子敖这样说,她笑道:“好,那清江就先告退了。”
子敖点头,看着清江离开的模样,他看着脚下的花,勾起了嘲讽的笑容。这是六界幻药中的最厉害的一种,无色无味,连佛祖闻到都会产生强烈的幻觉,所以名为“青灯醉”。
可惜清江对子郁的执念太执着,所以也不过只是迷幻了一会儿,不过那一边的花丛,却又多加了一样东西,就看那个人,是不是还能够承受地住了。他还要赶快过去,免得错过好戏。
清江出去了已经有些时候,子郁心中越发的不舒服,推却了所有的敬酒,他一甩袍袖走了出去。这殿外风景优美,她会到哪里去?子郁走着走着看到一个正在修剪花草的花匠,当下叫住他询问道:“可见魔后去向?”
那花匠似乎年纪很老了,他咳了两声,声音如人一样苍老:“魔后?”子郁冷冷地道:“就是清江上君!”“哦,清江上君啊,刚刚从这边过去了,看这个方向,可能是回桃机宫了。”
子郁挑眉,也对,毕竟在那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她自然是要回故居看看。子郁放开花匠,身形瞬间消失在视野里。而那个原本苍老的满脸胡子的花匠,在子郁走后模样缓缓发生变化,变化后的那张脸,赫然是司命星君。
子郁走到桃机宫中时,第一眼看到了便是满目的绚烂桃花,不由地抿了嘴角。他这位王后还真是钟爱桃花,只要是她居住的地方,必定要栽培一片桃花林,若不是因为他坚决不允许,怕是寝殿此时已经在一片花海中了。
“狐儿,在何处?”他唤了一声。
花林深处传来一声娇笑:“陛下这么快就来寻我了,今日心情大好,陛下不如和我来玩躲猫猫吧?我来躲,陛下来找,可好?”
子郁突然回想起那个月夜,他和她在望月阁上,她笑他没有玩过躲猫猫,还笑他没有童年的事,只当是她也回忆起了过往,便笑道:“就你胡闹。孤要动身了。”
“那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陛下。”
子郁有些无奈,他这位王后,原本还是个清冷的性子,嫁到魔界之后,越发的胡闹了,他穿梭在桃花之中,沾染了一身的桃花香气。直到他用手拂开一段枝桠,才看到了坐在花林中的清江。
清江拉他的手,娇滴滴地道:“这么快就找到了,陛下好厉害。”
子郁微微勾唇,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突然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他清了清嗓子,再看清江时,那种灼热感开始在下腹堆积起来,他一扯清江,便将清江扯在了怀里。
他伸手抚平她耳边的散发,看着她有些妩媚的模样,将唇印了下去。这一吻下去,立刻就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