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狐儿从来没这么称呼过他,她总是觉得难开口,纵然是叫名字也只是“子郁”。
他陡然抽身而出,整好衣装之后,扼住了那人的脖颈。清江被扼住脖颈从地上拉起来,挣扎道:“陛……陛下,我……”子郁眯着眼,周身的气息云涌:“你到底是谁!”
“王弟与她骨血交融,王弟觉得她是谁呢?”
子郁冷哼一声看向身后的子敖,子敖走近他,朝他温文尔雅地一笑,伸手摘下身边的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道:“青灯醉里加上温柔乡,滋味真是美妙万分,不知王弟感受如何呢?”
子郁皱眉,青灯醉是六界药力最强的幻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连佛祖中药后都会产生幻觉。而温柔乡,则是六界史册中都会出现的一种古老的媚药,任你是何方神圣都抵制不住药性。
他面对清江本就没有什么疑心,又在花间行走多时,自然会吸入药粉产生幻觉,更何况面前的人他错认为清江,这媚药自然发挥了药性。子郁周身气息沉沉,话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这两种药都是六界禁药,你胆敢用其暗算孤。”
子敖嘲讽地看着他,道:“王弟,无人暗算你,是你自己醉了酒把这位神姬错认为了清江,并且还玷污了这位神姬的清白,清江一向顾全大局,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会主动找朕将此神姬许给你。恭喜王弟即将有新的姬妾作陪了。”
“闭嘴!”子郁满是杀气地看着子敖,“你到底要如何。”
子敖道:“朕能如何。王弟,不如就此机会,你我来做个交易吧。你吃下这颗丹药,朕便对此事守口如瓶,如何?”
子郁微微眯眼:“丹药,什么丹药?”
子敖也不作假,将丹药扔给他:“这是可以使你的灵力封印半个月的丹药,只要你吃下它,朕便会将此事埋在这漫日桃花之下。”
子郁面无表情,刚刚激动的心情已经在这一段时间内稳定了下来,封印他半个月的灵力,就是代表着即将出兵魔界吗?又或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不过他不在乎,没有了灵力,他照样是魔帝,他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压下去。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子郁仰头吃下了那颗丹药后,手突然发力拧断了那个假冒清江的神姬的脖子,将她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子敖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毫无生息的神姬有些惋惜,他将她的头摆正,然后合上了她的双眼,为她整理了衣装后轻轻抚着她的脸:“只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可惜,你不是她。这世间也只有一个清江。”
他起身离开桃花林后的那一瞬,所有的桃花全部都凋谢了,纷纷落下的花瓣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掩盖住了佳人香尸,掩盖住了他刚刚施行的阴谋。
清江和子敖分开之后径直去了莞仙阁。
莞仙阁是依莞未嫁时住的地方,因为要陪伴子敖所以离子敖的寝殿很近,帝后婚典前子敖命人将莞仙阁翻新一遍,以依莞的名字命名,作为天后寝殿。此时的莞仙阁前,却没有多少人,只有侍女和侍从来来往往。
清江走到殿前,依莞身边的贴身侍女便向她恭敬行礼:“见过魔后。”清江应了一声,看了看四周道:“为何如此安静?难道无人来探望天后和帝姬吗?”
侍女道:“娘娘此时的身子还很虚弱,陛下为了娘娘远离喧闹下令探望送礼都在右边的偏殿。魔后娘娘,娘娘知道你来,特地命奴婢在此等候迎接您。”
清江微微一笑,道:“倒是本宫叨扰了。”
说完后清江进到殿中,整个外殿没有一个人,看来依莞真的不能被吵闹,她便脚步轻移向内殿走,推开内殿的门,清江轻声道:“天后,本宫叨扰了,你可睡了?”
没有回应,清江有些莫名,她推开门,就看到了重重帘帐。“依莞,你可在其中?”清江轻声唤到,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年轻女子的声音。她想了想,有些担忧是不是依莞出了事,便道了一声:“依莞,我要进来了。”说完,撩起帘帐向内走去。
层层的纱帐遮挡了视线,只是女子的声音却越发的清晰,那是依莞的声音,此时她正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声音空灵而悠长,让清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到她掀开了最后一层纱帐,她看到了依莞。
依莞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发丝披散显得有些凌乱,她苍白的脸上此刻带着笑,坐在小摇篮旁边的地上,一只手轻轻地摇着摇篮,口中哼着歌谣,似乎是在哄婴孩入睡。
“你来了。”她轻轻开口,没有转过头看清江一眼。
清江恐怕惊着婴孩入睡,也轻声道:“怎么直接坐在地上,地上阴寒,你的身子受不住,快快起来。”
依莞却轻笑一声,低低地道:“清江,不过是嫁去魔界一年多,你变得还真是多。若是以前的清江上君,嘲讽怨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的关心我。呵,看来所有人都变了,你也变了,子敖也变了,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改变。”
清江淡淡一笑:“这世间万物每时每刻都是在变,当初的我自感不幸,对你抱有敌意,但是现在的我深感庆幸,对你也没有了芥蒂。至于子敖,他毕竟是天帝,越发的成熟稳重也是应当的。你快起来吧,地上真的很凉。”
她向依莞伸出手去扶她,可是还未触及她的手臂便被她狠狠打开。清江收回手正要说话,却被惊住。
依莞转过头来看她,苍白的脸上此刻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刚刚清江看不到的那半张脸上此时滑下了一道血泪,她看着清江,流着泪,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她道:“清江,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清江稳稳心神,她蹙了蹙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依莞擦去脸上的血泪,苍白的面容上淡淡的血痕更显得诡异,她指指摇篮,笑道:“我有点累了,你帮我抱抱她。”说完,她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坐到了床上。
清江微皱着眉,看到依莞正在看她,只好一步步地向摇篮走去,到了摇篮前她才发现孩子竟然被锦被盖的严严实实,她看了依莞一眼:“将被子盖这么严实会闷到孩子的。”说完手一伸就拉开了锦被。
“啊!”清江惊呼一声,连连退后几步,她抚着胸口,面色瞬间煞白,她看着下床向她走来的依莞,又退后了几步,眼中是少有的恐惧。
依莞下了床,笑着向着清江走了过来:“被子应该盖严实的对吧。”然后她侧身从摇篮中抱起一个襁褓,竖起来向着清江道:“因为她根本就不用喘气!”说完之后她将襁褓直接扔到了清江的脚下。
襁褓中哪是什么婴孩,而是一团血肉,刚刚成形的婴孩还辨别不出性别,连带着胎盘被裹在血淋淋的襁褓里。
清江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干呕,余光看到依莞扬起了手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急忙躲闪,但是裙摆上还是被洒满了。血,猩红的血。
依莞大笑着将玉瓶丢在一旁,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肩膀,她狠狠地盯着清江,面容极度扭曲地吼道:“清江,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给我的孩子陪葬,去死吧!”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个莞仙阁,偏殿送礼的宾客只看到他们的天后一脸煞白惊恐地从正殿跑出,一身的血。有侍女拦住她,她却只知道吼:“她杀了我的孩子!清江你还我的孩子!”
随后原本的清江上君便缓缓地走了出来,整个裙摆全是深色的血,她面色十分平静,淡然到仿佛只是一句行尸走肉。她看也不看依莞和这群宾客一眼,而是径直地走向了天宸殿。
“不好,她要刺杀陛下!”
其中有人吼了一声,立刻众人上前围住她,却又不敢靠近她,只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随着她的步伐缓缓移动。清江却对他们恍若未见,直直地走向天宸殿,直直地走向高台上的那个人影。
她在高台下驻足,抬头看向高阶上的人,突然笑道:“天帝陛下为了让清江的生活充满乐趣真的是绞尽脑汁了,今日这一出鸿门宴的确精彩,没想到更精彩的竟然是您随后为清江准备的杂戏专场。”
子敖站在高阶上,看着清江裙摆上的血迹,有些灼目,他高声道:“魔界王后,为何对朕刚刚满月的小女下此毒手!若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尽管针对朕,她还只是个婴孩,连名字都还没取!”
清江环顾了周围,然后突然爆出轻笑声:“天帝陛下,您看,您和我如今的处境,像不像当初帝后婚典上的场景。没想到两百多年了,还能再重温一次当时的剧情。不过这一次,好像不只是清江一个人独自为营了呢。”
说着,她缓缓走到她的右手边三十米处,哪里,子郁和落笙正和她一样,被一圈人包围着。她走到子郁的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子郁皱皱眉,道:“你的血?”
清江摇摇头,笑道:“他们还不配。”子郁便反握住她的手,不再言语。
子敖咬咬牙,高声道:“魔界王后,朕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杀死朕的女儿,又为什么妄想杀死朕的王后,是不是下一个就是朕了!”
清江却妖娆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感情:“天帝陛下说是为何呢?依莞那贱人夺取了我的天后之位,此时还为天帝陛下生下了孩子,我钟情陛下,怎么能容忍那贱人生下您的孩子?至于陛下,我又怎么舍得让您受一点点伤害呢。”
这下轮到子敖愣住了,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清江看着子敖,目光里全是厌恶,她朗声笑道:“这就是天帝陛下想要的答案不是吗?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惜用自己的女儿和妻子的姓名为饵,无非就是想除掉魔帝子郁,天帝陛下,您真让人恶心。”
子敖死死地握着拳,眼中的愤怒似乎是要将清江燃烧殆尽,他扬起手,高喊一声:“摆阵!”
此时无数的人从各个地方跑出来,原本围着清江的那些人也加入阵营,一个巨大的圈围着他们三人,每个人都站在设计好的阵眼上,手中都酝酿着灵力的光球。
清江看着这一切,心中在飞快地衡量着现在的形式,想到逃脱的可能性极小,她也不由地皱了皱眉,看着一旁的落笙,道:“落笙,这并没有你的事情,你快走,你是妖皇,料天帝不敢对你如何。”
落笙却还是挂着那副轻佻的笑容,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我不走。”
“落笙,难道你要送死吗!”
“玄都,我宁可陪你死,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更何况……”落笙认真地道,又轻蔑地看了子敖一眼,“他天帝能不能杀了我落笙,还是个问题。”
清江也抬头看向子敖,子敖此时眼中闪着残忍的深色,他扬起手,狠狠落下。
“放!”司命星君带领着众神,一起朝着他们三人给出了第一个攻击。五颜六色的光球都向着中央砸去,天空中霎时变得流光溢彩,在这美景之中,“轰”的一声巨响响起,扬起了厚厚的云尘。
云丝散去,尘埃落下,子敖眼中有些惊愕,众神之力一击后,三人还是好好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刚刚只是一阵风吹过。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子郁身上时,突然就变得有信心起来。
清江自然也注意到了子敖的眼神,她立刻转过头去看子郁,却看到子郁面色有些发白,身形有些颤抖,剧烈颤动了几下后,他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陛下。”清江大惊失色,立刻扶住他。落笙也有些惊讶:“喂,你怎么了?”
“哈哈哈哈。”子敖笑着,看着清江道:“阿江,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他受伤了吗?因为他吃下了朕给他的封住灵力的丹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和朕做了交易!”
“阿江,你说朕恶心,那你身边这个人刚刚在你居住的桃机宫的花林里与一位神姬翻云覆雨,最后将那神姬杀了灭口,他与朕交易,他吃下丹药,朕为他保守秘密,你说说他是不是更恶心!”
子郁面色瞬间阴沉,周身的气场瞬间让人不寒而栗,他看着子敖,冷冷地道:“卑鄙!”说完他也不敢看清江,只是将头别到了一边。
清江听到子敖的话之后,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但是看到子郁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是真的。与子敖期待的反应相反,她一时间想到的是子郁没有了灵力竟然是用神之躯生生挡下了这一击的。
她看着子郁别过脸去的时候突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谁说他是六界至尊无所畏惧的,竟然会担心自己伤心而吃下丹药。现在被当众点明了这件事,他心中一定也很愤怒也很不好受吧。
清江嫣然一笑,拉过子郁,踮起脚,楼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子郁有一瞬间的惊愕,但是感受到清江的温柔之后,他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
落笙虽然有些吃醋,但是还是为清江的这一举动不由的叫好。子敖看着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不敢置信,但是两个人无视一切地缠绵的吻让他心中的怒火和酸涩越发的浓。
清江轻轻地挣了挣,子郁便松开了她。清江转过头看向子敖,勾唇带着一丝嘲讽,道:“没能看到想看的,天帝陛下是不是很失望。想必当时阴谋得逞的时候很是开心吧。”
“陛下不过是宠幸了其他的女子,哪又如何,纵然是他后宫佳丽三千,我还是爱他,就是爱他!还有,天帝陛下,请您不要那样称呼我,我会觉得无比反胃。”
“闭嘴!你给我闭嘴!”子敖吼道,“司命!”
司命星君颌首,然后举起了左手道:“第二次进攻,准备……”
清江握住子郁的手,道:“一直是陛下护着我,今日就由我来保护陛下一次吧。”子郁收紧了手,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的坚定足以让清江欢喜。
而落笙则是自发地站在了子郁的左边,道:“别多想,我只不过是不想玄都难过而已,我巴不得你死了。”子郁只是冷哼了一声。
随着司命星君的一声令下,无数的攻击随即而来,清江身上开始闪现浅金色的光华,一道浅金色的结界逐渐显现出来,并且范围不断扩大,将他们保护在其中。期间,一道水红色的结界与之交融,半空中闪烁着灼目的光茫。
所有的攻击都被挡在了结界外,清江轻轻蹙眉,这些人灵力低等,却胜在人多,当初众神联手也能将六界无敌的子郁封印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她只能寻找机会反攻,而不是一味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