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真是这样她的话也不顶用，只能祈祷这事能谈妥了。
何盼兰虽然知道芳华厂的位置，但还是依言坐到了自行车后座，她和对方闹那么僵，也需要一个打开话茬的。
谁知道到了地方正巧碰上熟人。
苏达海苏主任正坐在厂子门口抽烟，根据地上的烟头来看情绪应该不太好，听见车轱辘声一回头，浑浊的眼里闪现一丝诧异。
“何同 志？你……”
何盼兰撇过对方憔悴的神态，神色自然的点头打招呼，“苏主任，这是怎么了？”
苏达海苦涩一笑，哪怕因为之前何盼兰的事受到牵连也没有迁怒她，整个人的气质反而平和了不少，没掩瞒倒闭的事。
“厂子干不下去了，厂长调去了其他地方任职，就是看着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突然没了，有些感慨罢了……”
“咱们芳华厂有不少老职工从建厂就一直跟着厂里干，现在发不出工钱还按时每天过来，我，我心里实在难受……”
一个五十大几的男人都有些哽咽，很快揉了揉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芳华厂老旧的门头。
“你是个好同 志，我们芳华厂先前对不住你，要是当时我们不干那缺德事，说不定厂子也不会变成这样，这都是命里的事，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咱们厂里二百多口工人。”
看来倒闭的程度比她想象的还快，要不是琢磨着盘个工厂，她还没注意到芳华厂这么快就崩盘了。
“厂长都调任了，你想另外谋份差事也不是啥难事吧？厂里其他领导呢？”
“我无儿无女也没啥牵挂，年轻时一辈子都为厂里奋斗，现在也没心思再换地方了，其他人能调走的调走，就剩下我和老黎了，老黎是车间的生产主任，你先前没见过……”
跟来的女同 志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想到两人认识，看到沟通情况良好也只能悄悄退场了，只是那眼神跟拉丝一样，巴不得马上得到好的结果。
何盼兰透过厂子大门窥了一眼。
有工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可能因为实在没事做，甚至还有拿扫帚扫地的，虽然个个神色低沉，但没有聚堆讨薪闹事，让她不由得从心里发出钦佩。
他们何尝不知道厂子已经垮了？只是还存留一丝微弱的奢望罢了。
既然讨人厌的厂长不在，她也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苏主任，我这趟过来也是想找你们商量点事，现在芳华厂是您做主吗？”
苏达海一愣，以为她还想合作服装的事，虽然纳闷，但还是委婉劝慰。“何同 志，你也看见了，我们厂目前吃不下好的设计，也不怕你笑话，连食堂的厨子今个都没来了，我……”
“你放心吧，我不是为了这事。”
苏达海噤了声，回头看了一眼人员萧零的工厂，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推开大门，“走吧，咱们去办公室谈。”
再一次来到熟悉的办公室，一切感受却截然不同，这回没有打下手的给她泡茶，苏达海亲自泡了一滚热茶端过来，两人干脆坐在沙发上交谈。
何盼兰也不废话。
“苏主任，我就直说了，我这趟过来是为了买下芳华厂，您对厂里目前的亏损情况应该了如指掌，给我报个实在价就成，看看多少钱能接下这个摊子。”
苏达海大惊，万万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事来的。
见她不像开玩笑的，神色立马激动起来，整个人又是笑又是哭，还有一种她看不明白的动容。
“这，何同 志，这个我恐怕不能一个人做主，你看你方便稍等一会吗？我去把老黎喊过来！”
看她同意才马不停蹄的喊来了人，黎主任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但看起来和油腻搭不上边，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质看起来都非常简朴。
看见何盼兰点头打了声招呼，才纳闷开口，“老苏，什么事让你急得满头大汗，这位女同 志是谁？”
“她……她……”话到了嘴边，苏达海又不知怎么开口，还是何盼兰接下了话茬。
“我想接下这个工厂，两位领导给我报个实在价吧，我想了解芳华服装厂至今为止的所有亏损，如果有的谈，还请两位领导辛苦介绍一下厂里可用的机器和留存的职工。”
和苏达海一样，黎主任当场傻了眼，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瞬间红了眼眶，生怕她反悔似的赶紧道。
“亏的不多，厂里许多机器都可以用，虽然有少部分好些的调走了，但剩下的机器也完全够用了，咱们厂小，一共是十万块钱，十万就可以完全盘下来，厂里一共有两百多个工人，有不少都是干了十多年的老师傅，经验和手艺都没话说……”
何盼兰听他断断续续的叙述着情况。
厂子占地面积确实不大，而且在这人皆摸鱼的时候芳华厂的倒闭也赖不到职工身上，更不是管理不当，说笼统点就是被时代淘汰了。
之前和自己闹的那一出也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这也是最无力的结果……十万不多，但她手里的钱都拿出来也还差点。
不过何盼兰也没有放弃，她今天骑着自行车把几个厂子转了个遍，扪心自问最合适的还是芳华厂，如果想开服装厂，这无疑是最合适的结果。
“何同 志，你……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两位主任，上回过来我也没有仔细瞧，能带我看看厂里的机器吗？”
黎主任连连点头，不怕人问，就怕人扭头就走，县城倒闭的厂子不少，哪怕有一个人过来问都是个机会。
芳华厂的工人们抬眼看见两位主任一左一右跟着一个脸生的女同 志介绍着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有个记性好的隐约觉得何盼兰有些面熟。
不过现在大伙心情低落，她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了。
“可能是上头来的哪个领导吧，咱们这样总耗着也不是个事，要我看这钱八成是要不回来了，咱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