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明灏,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跟玉鸿文那种如故人相识的情感不同。
即便是他疑心太重,也不会接二连三的产生错觉吧?这也是他为何要跟杜云若他们同行的原因,他不信就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知这位大兄弟的媳妇儿是怎么去世的?”
这人的问题真是阴损,自个儿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媳妇儿,你倒是给安排一个呀?
见明灏黑着脸没做任何反应,钱绍身边的邓武以为是问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想帮忙说和几句,年纪稍大的孩子却开口道:“生病了。”
杜云若曾经给钱绍说过,这个孩子为人和玉鸿文一样木讷,不怎么爱讲话,听到他刚才吐出的几个字,钱绍立马好奇道:“病死的?”
那个孩子点了点头。
钱绍继续问道:“你爹为什么不送你娘去看病?”
那孩子看向明灏,表情有些茫然,明灏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圆谎了,谁让自己是一个哑巴呢,哑巴是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的。
他若是能开口说话,他一定会大声告诉钱绍,不去看病还不是因为穷的揭不开锅,但凡兜里有几个铜板,能不给自家媳妇儿看病抓药?
也不知道这个钱绍是怎么当上校尉的,他问的问题就跟问穷人为何不用肉填饱肚子,是一样令人滑稽的道理。
明灏摸了摸口袋,然后做出一个摊手的动作,示意自己身上没钱。
旁边的孩子与他的动作神同步,吐出两个字:“没钱。”
看到他们两人的真情流露,钱绍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问的问题都是随机无厘头的,看着是些家长里短,其实都是暗地里查看他们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成人也许会一肚子坏水,跟他玩阴谋诡计,可是这个孩子的表情分明有些难过,一看就是在思念自己的母亲,这些可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
钱绍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花了那么久的时候,还是没有抓到偷盗的贼人,按道理说,那人最多就在绥州地界才对,为何就是找不到呢,难不成是地盾了?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
他这时只觉得身心疲惫,索性眯着眼睛闭目养神,明灏见状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若是这家伙再继续追问下去,鬼知道他还会问些什么奇葩问题,这两个孩子老实巴交的,说不定就要穿帮。
夕阳西下,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沛霖县附近。
杜云若停下马车向马车里的人问道:“不知几位大哥准备去什么地方,我们这就送你们过去。”
徐越等人看向钱绍,钱绍闻声缓缓睁开眼睛,表情淡然道:“不知我们能否在大兄弟家借宿一宿?”
杜云若听罢面色惊愕,谁会想到这人唱这么一出呀,这还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玉鸿文跟杜云若相视一眼,然后点头应下:“几位若是不嫌弃,我们一家人自是欢迎你们的到来。只是咱们是在三元镇做买卖,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若是几位不嫌弃,我们这就赶去三元镇。”
钱绍听罢点了点头。
这个钱绍要去借宿,不好直接拒绝,省得他疑心病又犯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杜云若原本想打发了钱绍几人,直接去沛霖县县衙找邱县令一家,现在只能先去三元镇了。
徐越打量着玉鸿问这只闷葫芦,刚才还真是难为他了,这是认识他这两天以来,听他说的最多的话,没有之一。
等到了三元镇,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钱绍下了马车,看到一家杜氏‘一品美食铺’,铺子这时已经打烊了,门前挂着两盏灯笼。
杜云若牵着马车去了后院,向钱绍说道:“当初买下这处铺子的时候,就是看这铺子有后院,咱家的掌柜和伙计平日就住在这里,我们偶尔也会在这里落脚。”
走到门口,杜云若伸手叩响门环。
出来开门的是阮大明,等他看到杜云若的时候,难掩脸上的激动:“东家?”
钱绍还跟在后面,杜云若顾不得说其他的话,只是笑着说道:“我和表哥去绥州做了买卖,顺便将表哥的一个隔房兄弟和他的两个孩子带了回来。
这几位军爷是咱们在路上碰见的。现在咱们一道儿过来,后院可还有空置的房间?”
阮大明跟了杜云若这么久,从未听她提起有这么一门亲戚,半道怎么还冒出一个军爷......
反正这话里话外总觉得有些猫腻,看来东家是遇到麻烦了。
阮大明是个脑子活络的,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面带笑容道:“还有空置的房间,大伙儿总算把你们盼回来了,今天我还跟伙计提起你们呢,不知东家最近出行可顺利?”
“出行挺顺利的,我们还在绥州带了不少的东西回来,明儿我就拿去城里卖,想来可以赚些钱。”
有一段时日不见了,东家竟然去了绥州?
阮大明没有让外人察觉出他的惊讶,脑回路道:“绥州的东西自然比三元镇强多了。”
他领着杜云若一行人进了院子,再将马车拉去马厩,才对杜云若说道:“东家和几位军爷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怕是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准备吃食。”
杜云若笑道:“有劳了。”
阮大明也笑了一声,目光在钱绍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进屋叫人干活儿。
钱绍不知怎地,看着玉鸿文,又再次确认道:“杜姑娘是你的表妹,跟你指腹为婚?”
玉鸿文只是点头,没有说别的。
听完这话,钱绍似乎还想再继续问些什么,杜云若有些受不了他的唠叨,向他说道:“我跟我表哥定亲之事,不少人都知道。我表哥家曾经也是殷实的人家,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家道中落,这才来找我。
我今年才过及笄之年,想着先努力奋斗,多赚些钱让家里好过些,等两三年再跟表哥成亲。”
说罢,她又解释道:“我表哥是入赘的女婿,为了顾及表哥的面子,我们都不跟别人提及的。”
此话一出,钱绍几人这才想通透,难怪这两个未婚夫妇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么说来一切都合乎情理了。
弄了半天,原来是个倒插门的呀。
钱绍几人对玉鸿文的怀疑瞬间变成了同情,自己是倒插门的就算了,还拖着自家的隔房兄弟和两个孩子投奔自家媳妇儿,腰杆肯定是硬朗不起来。
男人一旦入赘,在家里的诸多事务都做不了主。
面对如此遭遇的男人,钱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了,索性就保持沉默。
看到这群被自家媳妇儿耍的跟猴儿似的傻子,玉鸿文面无表情,内心却乐开了花,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跟媳妇儿打配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