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纬的手心起了冷汗,眼巴巴地望着苏唐。
她好像看到苏唐动了,身体朝她这端微微倾斜。定睛一看,他的姿态和刚才又没什么区别。
是她看错了吧。
他好像又动了……
真动了真动了!身体朝着经纬这端倾斜靠近……
经纬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浑身都在淌热汗。视线里,苏唐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慢慢地,她只能看到 半张脸。
当她只能看到他低垂的浓密睫毛时,温润的柔软在她唇上晕开……
刹那间,经纬脑袋一片空白!
她像个木偶,没有一丝反应,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视线里,苏唐的脸红得像晚霞一样,尤其是他的耳朵,红透了的样子跟块玉似的,近乎透明,怪好看。
经纬不知道这个吻是多久才结束的,她像断了片似的,只是觉得苏唐再抬起头来时的眉眼特别好看。
她还在失神中,而苏唐已经走了。
苏唐拉开门时,门外一群人把脑袋贴在门板上偷听,被发现后各个跟做贼似的,慌不择路地散开,苏锦还一头撞到了梁尺的嘴上,好端端的一张嘴顿时流出血丝。
在众人惊讶不安的目光中,苏唐离开了。
经乙最先回过神来,冲入房间查看姐姐的情况,他还真怕苏唐那小子受了刺激后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姐!”经乙见姐姐跟个木头人似的,赶紧抓住她,跟诊所里的老医生似的,上下打量了经纬好几圈还看不出任何问题。
“你怎么样?那小子没对你怎么样吧?”经乙见姐姐好胳膊好腿的,稍稍放心了些。
经纬稍稍回过神来,脸上霞云荡漾,嘴角慢慢上翘浮起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姐?”经乙和苏锦面面相觑。
经纬稍稍回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嗯”,接着又保持着荡漾的笑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了,留下一脸惊愕的三人。
经纬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两手握着粉拳砸向枕头和床,整个人浑身写满了——荡漾、兴奋、激动……
经乙和苏锦都怀疑经纬被苏唐那小子打坏了脑子,只有梁尺突然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里渐渐有了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声嘀咕了句:“果然还是那小子技高一筹。”
经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道:“今天是姐最后一天可以联系苏氏绣坊董事长的日子,如果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不行,不能再让她傻下去,我要想办法。”
咚咚咚——
经乙敲了门,受了惊的经纬突然翻身,用戒备的目光敌视经乙。
“姐——”经乙提醒道:“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去苏氏绣坊工作的事?”
提到这事,经纬顿时从花痴的荡漾中抽离出来,正襟危坐,严肃认真道:“不去,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重振京尚绣坊?姐,我向梁医生问过了,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经乙道。
经乙再经过千蜀绣艺大赛后,对蜀绣有了更深的理解,对现在的苏氏绣坊也没那么重的敌意了。再说了,苏氏绣坊开出高价工作,付出代价的他们又不是京尚绣坊,何乐而不为?
经纬反问经乙:“梁医生是会刺绣还是会做生意?如果都不会,他的话就不值得参考。”
梁尺脸上挂不住,说道:“我对刺绣不懂,但我比你们懂社会。要开一家绣坊谈何容易?总不能绣坊开门后,上上下下只有你和经乙两位工人吧?要不要请刺绣人?请来的刺绣人能学会经家的绣艺吗?我对千蜀绣艺大赛非常关注,也正是这场大赛让我对蜀绣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我知道要培养一位成熟的刺绣人至少也需要三五年的功夫。你们现在有那么多资金支撑到那个时候吗?”
“就算你们足够资金招揽刺绣人,还能养他们三五年,你们能保证三五年后,他们不会离开京尚绣坊吗?”
“现在不是旧社会,更不是古时候,没有常工,也不是入了谁家的门就得一辈子为其做事。现在的社会是谁给的钱多,谁的工作更能让他们活得舒坦他们就跟谁。”
苏锦听了觉得有道理,也劝经纬:“是啊,姐姐,这些事都比你们想象中难。别说新开一家绣坊了,就是像苏氏绣坊这种根基深厚的大公司,也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姑姑笑了,其实,我大伯的身体也是在工作中熬垮的。”
“现在我姑姑愿意开出高薪工作给你,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别轻易放弃。我姑姑这个人看上去不易接近,其实心地特别善良。”
苏锦本还想再劝,经纬却开口道:“你们都不要再劝我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钱呢?”经乙问。
经纬诧异,说道:“我们之前……”
经乙说道:“给奶奶治病花掉了不少,我们犯病的时候去医院又花掉了一些。现在我们手上根本没有钱。”
经纬看了看房子,还没开口,经乙就道:“好,就算我们把房子卖了,可钱还是远远不够啊。买办公室要钱,买绣坊用地要钱。”
经纬不肯死心,说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苏锦和梁尺打圆场,一唱一和地说道:“这些事急不来,后面再说吧。”
“是啊,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恢复了正常,全都拜姐姐所赐,所以我和梁尺打算一起下厨做顿好吃的,再开一瓶红酒庆祝一下。”
气氛慢慢变得温暖。
一家西式餐厅的咖啡区,苏奉恩坐得百无聊赖,时不时低头看手表。
终于,一个提着褐色皮包的年长男人,佝偻着身体朝他走了过去,两人热情地寒暄了几句便坐下说正事。
“真是不好意思啊苏先生,把你叫到这个地方来。”来人道。
苏奉恩笑道:“好事当然值得等,我姐已经开口了,愿意给我钱凑活我做古董生意。到时候你把我们之前联系的那些人全叫到公司里来,职位随大家挑选。都放心好了,薪水绝对不会差。不过,能不能把《洛神赋图》搞到手,就看各位的本事了。当然,能不能把苏氏绣坊做垮,也看各位的本事了。”
老人笑得放肆,“苏老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不被小情所困。你放心,我们都是非常有经验的,绝对没问题。”
苏奉恩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凑近中年人,“马哥,你说我直接找人把那幅蜀绣给抢过来如何?”
满头银白的老人伸手道:“且慢,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别忘了,《洛神赋图》最重要的是绣法,只有掌握了绣法,这幅绣图在我们手上才不会出意外。如果我们不掌握绣法,就算拿到手,随便损失一两针刺绣就功亏一篑了。”
苏奉恩却道:“怎么能这样想?我们又不是刺绣的小姑娘,懂刺绣做什么?听我的,直接把绣图抢到手,转手下家,可大捞一笔。”
“我问你,当初苏唐他们花了多少钱才得到它?”
老头回道:“两千万。”
苏奉恩道:“当时那幅绣图还只是残缺之物,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神力。现在不一样了,那幅绣图被修补好了,把经乙那小子还有宫文绒的植物人儿子都给治好了,神力完全恢复。我们到时候只要给他们展示一下绣图的奇特之处,自会有人愿意出高价。”
他伸出五指,“保守估计,可卖出这个数。”
老头摇头,面有讥讽之意,道:“小子,别不把钱当回事。你呀,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五千万,你以为谁都出得起这个价吗?”
苏奉恩满心不悦,冷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老头不想和苏奉恩搞僵了关系,主动退步,说道:“好了好了,和气生财,这件事啊,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既然你想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那就听你的,把东西先弄过来。”
“不过啊,偷绣图的人得你去找。”
苏奉恩干脆道:“这个没问题。”
一杯咖啡下来,苏奉恩和商议好了计划的所有细节,但也都没有全盘托出,他们都在对方面前保留了两分。或者说,都想把对方当成可利用的工具,等事成之后再一脚把对方踢开。就是不知道这二人中,谁才是笑道最后的那一个。
出了咖啡店,马老头开车走了,却不知在咖啡店的角落,一双眼睛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吗。
那双眼睛的主人藏在车内,在马老头走后,对着手机说道:“是马囚凉,辛屹的老师。”
“好的董事长,我会安排人去调查。”手机那端的乔骏玮回道。
苏曼妘挂了电话,心里百感交集。接着,她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通了。
“喂?”一个微微暗哑、苍老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苏曼妘满脸笑容,说道:“马老师,上次听您家中的管家说您身体不大好,在静养,我担心打扰您,就先走了。不知道现在您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电话那端的马囚凉笑道:“小苏啊,谢谢您惦记,我啊,年纪大了,也就那样。这不,这会儿还在……”
马囚凉想编出还在输液打针的谎话,苏曼妘没给他机会,快一步道:“我听电话里有风声,还有汽车声,莫非马老师在外面?”
刹那的沉默后,马囚凉道:“是啊,出来见见老朋友。”
“真好,我也正想见见马老师。上个月有位朋友托我出售一幅绣品,说是古董。绣品我懂,但一说是古董啊我就拿不准了。马老师,不如我带到您跟前来,让您过过目?”
马囚凉想拒绝,谁知苏曼妘又道:“当年辛屹还在的时候就总提醒我,说要是碰上看不准的古董,可一定要拿到马老师您这儿来看看。以前啊没敢多打扰,但今天我必须拿来给您看看,价格太高了,我心里没底。”
苏曼妘快言快语,几下就诈出马囚凉所在的位置,又在短短几分钟内约定了见面的地方。
见到马囚凉的那一刻,苏曼妘只觉心中气血翻涌,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但为了了解当年的真相,她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