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妘对⻢囚凉的尊敬仅仅是因为他是辛屹的老师,但她能察觉到辛屹对这位老师有距离有戒备。
当年关于《洛神赋图》的事,他就对这位老师只字未提。
在苏曼妘找⻢囚凉的时候,经纬正准备去银行做一笔抵押贷款。新买的房子抵押了,能贷到一部分
款项,有了钱就能租地重开京尚绣坊了。
经乙说得对,做什么都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但也不用买地买房,租办公室,租场地也可以啊。
经纬昨晚算了一晚,贷款放下来后可以让京尚绣坊起步。至于销路的问题,她可以再想办法。经过
千蜀绣艺大赛,人们对京尚绣坊有了崭新的认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拒买他们的绣品了。
经纬刚走下楼,一辆黑色的⻋停在了她前方不远的地方。⻋身很豪华,有着一眼看去就能看出钱的
光芒,⻋标对经纬来说也超纲了。是后来她才知道,那辆⻋叫迈巴赫。
⻋⻔打开,一个⻄装笔挺的男人走了下来,递给经纬一张名片。名片上“盛天绣艺”几个字让经纬视 线一颤,脸上顿时浮出笑容,热情地冲眼前人问候:“您好。”
男人示意经纬上⻋,经纬看了一眼⻋内。⻋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框眼镜,似笑非
笑,淡然地看着经纬。
经纬看到中年男人的那一刻,心里明白了,⻋下的年轻人只是个打工的,⻋上那位才是正主。
⻅经纬不愿上⻋,中年男人让人就近安排了一家咖啡厅。
点咖啡的时候,中年男人没有问经纬的喜好,直接让服务员来了两杯不加糖的拿铁。所以从谈话开始到结束,不短不长的半个小时里她一口也没喝。
中年男人是盛天绣艺集团的大董事之一蔡培竣,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经纬并没有从他的笑容上感受到一丝暖意。
他说:“恭喜你啊,京尚绣坊有救了,现在很多人都关注着你们,正是崛起的好时机。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东山再起?”
经纬和蔡培竣这号人物没有往来,怕自己不是对手,说话做事格外谨慎,不敢随便开口。
“怎么?”蔡培竣微眯起了眼睛,“不会没有这个打算吧?多好的绣艺啊,浪费了。”
经纬道:“有些事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要不要让京尚绣坊开业,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用你做准备,我们盛天绣艺集团可以一手包办。”蔡培竣财大气粗。
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人,别人给了多大的好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盛天绣艺集团是看上什么了?
经纬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不知蔡老板想要什么。”
蔡培竣大笑起来,“果然啊,名门出将才!小姑娘,有点儿意思。”
小声戛然而止,蔡培竣说出了心中想要的东西——《洛神赋图》。
经纬听到这四个字时,什么也没说。
蔡培竣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落在经纬的双眼上,没有一寸挪移。
“怎么了?小姑娘,不愿意?”蔡培竣主动开口道:“我可以开出任何你想要的条件。你想想,那幅绣图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该救的人救了,该治的病治好了。”
“你放心,我们盛天绣艺集团绝对不是想把那幅绣品据为己有。别忘了,我们盛天绣艺集团成立的宗旨就是发扬传统绣艺,让中国刺绣走向世界。《洛神赋图》到了盛天绣艺集团会被绝密保管,它将成为后世人宝贵的财富呐。另外,脑部神经学科领域研究专家也希望能够对这幅绣图进行研究,以造福更多患病的人。”
“小姑娘,蜀绣不是某一个人,它是全中国同胞的文化财产,也是全人类的财富。”
经纬差一点儿就被绕进去了,突然一醒,她道:“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让您失望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正要走,蔡培竣却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经纬心中一颤。
蔡培竣的手下山一样挡在经纬面前,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蔡培竣却示意手下退下,同时道:“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经纬抬眼看向蔡培竣,只觉虚伪奸诈。这种人高高在上惯了,被人捧惯了,怎会容忍他人唱反调,他用笃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经纬道:“绣图放你那儿,只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把它放到盛天绣艺集团,既可以让绣图实现最大价值,也可以让京尚绣坊的声誉重新响亮。还有啊,小姑娘,做绣品生意,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绕不开我们盛天绣艺集团,如果我们肯搭把手,你们可一步登天。要是和我们作对嘛,大概东山再起这种事只能是一场白日梦。”
蔡培竣转身走了,只留下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想好了就来找我。”
好一阵,经纬才回过神来,她浑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蔡培竣说的没错,刺绣生意的市场就那么大点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盛天绣艺集团可只手遮天,与他们为敌,下场惨淡。
但是,要她把绣图交出去,她做不到。
经纬按照计划去了银行办贷款,她没有经验,找了个柜台进行咨询。谁知单经纬一个人还不能办理,还需要额外的担保人,像经乙这种近期有患精神类疾病的人还不能担保。
找谁呢?
苏唐吗?
经纬给苏唐打了个电话。等待电话接通时,她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全是苏唐低头吻她的场景……
电话接通了,不等经纬开口,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女人的询问:“喂?”
声音严肃而古板,是苏曼妘的声音。
经纬迟疑了下,说道:“您好苏董事,我找苏常务。”
“有什么事请说,我代为转达。”苏曼妘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
经纬道:“既然他不方便接听电话,那我过一会儿再打过去吧。”
不等经纬挂电话,苏曼妘直接问:“你打电话来是想让他帮忙做担保人,好让你从银行贷款对吗?”
她怎么知道?
“是的。”经纬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曼妘毫不客气道:“你不用找他了,他是不会帮你做这个担保人的。盛天绣艺集团的人找到我们,说如果我们帮你担保,将永不再跟我们合作。实不相瞒,我们苏氏绣坊的销售渠道主要是通过盛天绣艺集团,他是我们的意识来源,我们不能得罪。请见谅。”
冷冰冰地说完后,苏曼妘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苏唐。
还给苏唐后,苏曼妘无奈地叹息一声。
“苏唐……也许你在恨我,但我必须这么做。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放弃我们最大的合作伙伴。”
苏曼妘的说法倒也没错,如果京尚绣坊崛地而起,它将是苏氏绣坊的竞争对手。
“姑姑……”苏唐道:“我也有个条件。”
在苏曼妘错愕的表情中,苏唐说出了条件:“我可以不帮非非,但你以及苏家其他人也不能干扰她。”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苏曼妘惊讶中带着微微怒意,她道:“我苏曼妘走到今天,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坦坦荡荡,我不可能坑人害人,也不会为了维护我们苏氏绣坊就伤天害理。”
苏唐转身走了,苏曼妘看着他的背影,心理一阵难过。
乔骏玮从门外走入,说道:“董事长,苏奉恩那边已经在筹备开古董行的事了,刚跟我联系说,您之前给他的钱还不够。”
苏曼妘冷声道:“就是再给他一千万、一个亿他也还会再伸手要。你拖住他,就说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钱,但绝对会尽量扶持他的事业。”
乔骏玮问道:“董事长,据可靠消息,把《洛神赋图》交给拍卖会拍卖的人就是马囚凉那只老狐狸。我就是不明白,他分明已经得到绣图了,为什么还要把它交出来拍卖?”
苏曼妘沉思片刻后说道:“他想要的不是一幅废品,而是一幅真正的《洛神赋图》。他料定我会出手,也会想办法修补那幅绣品。他这一招可谓高明,撒下一张网,把我,宫老师,还有京尚绣坊的人都给网在了里面。”
“不过——”苏曼妘的眼里渐渐浮起恨意,“不管他多狡猾,我都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乔骏玮问:“我们怎么做?”
苏曼妘凝望着乔骏玮,却没有急着开口。
乔骏玮突然道:“你不用担心,不管多危险、多冒险,只要能对付那只老狐狸,我都愿意做。”
苏曼妘无力地摇摇头,“不,这件事情只能我去做。”
“不可以!”乔骏玮劝道:“这种脏事还是我去做比较合适。你放心,董事长,我会做得干净利索。”
苏曼妘问他:“你会刺绣?”
乔骏玮摇头,追问:“跟会不会刺绣有什么关系?哪天我把那只老狐狸约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血债血偿。”
苏曼妘道:“太冲动了。你还是先别管这件事了,我自有办法。”
“对了,”苏曼妘突然道:“从我上次和马囚凉聊天来看,他应该是把主意打到经纬那个小丫头身上了,想从她那儿下手得到绣图。如果你真闲不住,就看着点儿,别让那只老狐狸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乔骏玮不解,“董事长,你怎么害帮上仇家了?”
“我可没帮仇家。京尚绣坊顶多算苏氏绣坊的对手,要论仇恨,也是京尚绣坊恨我们苏氏绣坊。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下去。”
当办公室安静下来,苏曼妘打了个电话给马囚凉。开门见山就提《洛神赋图》的事,说想在刺绣人内部开个刺绣交流会,把她之前从经纬那儿买到的绣法传授出去。马囚凉怎舍得绣法外露,几句话下来就想花钱买绣法。苏曼妘给他打了个折,要了一百万。对马囚凉来说,一百万不算什么,爽快地答应了。之后的几天里,苏曼妘借着教授绣法的功夫,有一句每一句地谈起当年的事。
马囚凉说当年对《洛神赋图》最感兴趣的是辛屹,辛屹坚信那幅绣品有神力,还说是因为陨石的缘故。
从马囚凉那儿回来后,苏曼妘这个工作狂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里。
辛屹走后,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苏曼妘小心保管着。但有一样她一直找不到,就是辛屹亲手用古法染得一撮丝线。
当年,辛屹最疼的人就是苏唐和苏锦了,苏唐正在气头上,不便找他,苏曼妘只好把苏锦给叫了回来。当苏曼妘提起那一撮丝线时,苏锦很诧异,但还是很快从柜子底下的夹层里取出一个铝盒,又从铝盒里取出一个小陶瓷罐。
就是这个陶瓷罐,通体修长,只有两根手指头大小。
苏曼妘打开陶瓷罐,一道淡淡的白光溢出。
苏锦和苏曼妘都看傻眼了。
苏曼妘把丝线取出,丝线温润柔和,还有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