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妘对苏锦说,这些丝线不是普通的丝线,是辛屹当年用七彩陨石作为染料配料所染出来的一撮丝线。
“他说,《洛神赋图》那幅蜀绣神作之所以有神力是因为它的丝线是用陨石作为染料配料,色泽千年不坏,绣线也不会受到磨损。当时我不信,觉得他在说笑,世上哪有那等奇事。他走后,我把他整理的资料和写的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遍,发现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苏锦听得似懂非懂,问道:“那个叫马囚凉的就是因为姑爷发现了染丝线的办法,所以对姑爷痛下杀手吗?”
苏曼妘摇头,道:“我猜,是因为那幅绣品在你姑爷手上。”
苏曼妘的猜测很大胆,乍一听上去甚至没有依据,但她确实猜对了,当初马囚凉之所以让苏奉恩对辛屹痛下杀手就是因为辛屹手上有《洛神赋图》。
辛屹是个稳重的人,他在得到绣图时并没有立即告诉苏曼妘,只是提了一句,说自己手上有一幅很特别的绣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洛神赋图》。
辛屹发现《洛神赋图》和天外飞来的陨石有渊源,便想办法买到一块陨石,还染出了一些丝线。
苏锦听得吃惊,说道:“姑姑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我们未知的力量?经家的《洛神赋图》就是未知力量赋予了它特别的能力?”
说完,苏锦疑惑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位姓马的老头不好惹,苏大伯又是个老奸巨猾的人。”
苏曼妘微微一笑,说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俩狗咬狗。”
苏曼妘借苏锦之口向苏奉恩透露了两点:一,辛屹生前解开了《洛神赋图》的秘密,染出一套丝线,可在绣图出现破损时拿出来修补。二,马囚凉总在向苏曼妘打听、询问绣图相关的事。
姑姑到底什么计划和安排,苏锦一点儿也看不明白,直到后来苏奉恩和马囚凉闹翻,她才明白了些许。姑姑让苏奉恩知道马囚凉在悄悄打听绣图的事,可见马囚凉对苏奉恩并不怎么信任,怕他拿假绣图去坑骗。苏奉恩和马囚凉之间没了信任,就都先快一步拿到辛屹染的丝线,两人互相使绊子,果然狗咬狗起来了。
苏锦自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一有空就会回到经纬和经乙身边,经纬总不着家,在忙着选址重启京尚绣坊。
经过好一段时间的考察和斟酌,经纬把绣坊的位置悬在了西塘古街后的那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落。那一群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落被隔在景区外,平常只用来展示一些特色小玩意儿,少有游客购买。如果她把那一片地方租下来,用来做绣坊,顺带展示一些绣品小物件,一举两得。
谁知一问租金,要三十万一年。
经纬站在小楼外,望着上下三层楼,以及那高挑的阁楼,心很沉。
看来,重启京尚绣坊的计划要再等等了。
转身时,经纬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痛得她头晕目眩,嘴上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样?”轻柔的声音,如春风暖阳。
经纬抬头看去,是个眉眼温柔如玉的大男孩,一身青色刺绣花纹的衬衣,帅气中透着谦谦君子的气度。
经纬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没事,对不起,刚才我……”
不等经纬说完,大男孩暖暖一笑,说道:“没事。”
大男孩儿手上抱着厚厚一叠传单,地上还散落了几张。经纬赶紧把地上的传单捡起来,放回到大男孩的手里。
突然,经纬盯着传单细看,越看越出神。
大男孩把传单递给经纬一张,说道:“这是关于刺绣比赛的宣传单,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经纬接过传单细看起来。
大男孩拿出笔在传单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他的名字——于粟。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报名或者有朋友报名的话,可以联系我拿报名单。”
经纬诧异地问:“上面不是说可以在网上报名吗?”
大男孩挠了挠头,尴尬笑笑,说道:“网上报名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网络崩了就报不了名了。”
经纬道:“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于粟灿烂地笑着跑开了。
于粟回到车上,把厚厚一沓传单放到旁边空座,对坐在前座副驾的人说道:“任务完成,可以给小费了吧?”
坐在副驾的苏锦拿出五张百元大钞,眼看要被于粟抓到手里,坐在驾驶位的苏唐伸手抽走两张,嫌不够,又抽走一张,于粟只拿到两张。
“怎么出尔反尔?”于粟不乐意,说道:“你们说,你们交代的哪一样我没做好?微笑服务,我做到了吧?别把她撞太疼,我做到了吧?发完传单不逗留,转身就走,我也做到了吧?”
苏锦递给于粟一个眼神,提醒他:“叫你发传单你就发传单,给什么电话,报什么姓名?”
于粟脸红了,却死不服输,倔强地把脸转向一边,说道:“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们还扣钱,惨无人道,典型的资本家嘴脸。”
苏唐想反驳于粟,苏锦拉住了他,劝道:“我们快走吧,要是被姑姑知道,你不挨骂我可要挨骂。”
说完,苏锦又提醒于粟:“你可别打我嫂子的主意,小心我把你下个月的工资全扣光。”
于粟是一位老刺绣人的孙子,唯一的亲人爷爷去世后就被寄养在苏家,平时要么在读书要么在外面打工自力更生,和苏唐和苏锦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并不影响三个人的交情。
于粟轻敲了苏锦一个爆栗子,说道:“你不早说?”
苏锦委屈巴巴地:“我不是怕你把事情捅到姑姑那儿去吗?”
“现在收心还来得及!”苏锦道。
于粟心虚地:“还……来得及吗?”
苏唐扫来一个严肃的眼神,目光如刀刃,道:“必须来得及!”
于粟认怂,连连点头:“来得及来得及。”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于粟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于粟舒舒服服地瘫坐在座椅上。
电话那端传来经纬的声音:“您好于粟,我想报名。”
于粟蹭的一下坐直了身板,惊得脸骤然一红。他这反应,别说苏唐了,就连苏锦也猜到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了,都拿审判的目光盯着于粟,唯恐他说错一句话。
经纬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可以找你来拿报名表吗?”
“报名表啊?”于粟提醒苏锦和苏唐拿表格,苏唐和苏锦慌慌张张地拿出一叠纸,从中抽出一张表格递给于粟。
于粟道:“好啊,我这就来找你。”
经纬道:“那我在刚才的地方等你。”
挂断电话,苏唐揪住了于粟的领口,冷眼如刀,提醒道:“递完表格就走!”
说完,于粟被推下了车。
于粟下车后,苏唐不放心,叫苏锦下车躲在暗处监视于粟。
“哥,至于这样吗?”苏锦问。
“怎么不至于?于粟那小子学坏了,必须看着他!”苏唐笃定道。
苏锦没办法,只好下车,躲在一棵茂盛的海棠树下,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目光监视着于粟。
于粟拿着表格和笔找到经纬,经纬的注意力似乎只在表格上,低头沙沙写了起来。
写到一半的时候,经纬似乎遇上了难题,抬头欲问于粟,谁知一抬头差点儿和他撞上。
于粟原本也没多想,谁知经纬突然抬头,眉眼与他只有一掌之离,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顿时掀起万道涟漪。
时间仿佛被停止……
苏锦看得着急,想上前提醒,谁知身边有动静,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哥哥苏唐蹲在了她身边。苏唐揪下一颗海棠树的果子,朝着于粟丢了过去,正巧打中于粟的脑袋。
于粟顿时清醒,从经纬手里拿过笔,一边问情况一边代她把表格填好了。
填完表格,于粟不敢再逗留,转身就跑了。
回到车上,于粟的脸还红着,心跳节奏乱得一塌糊涂——直到看到苏唐充满杀气的眼神。
“走吧,任务……完成了。”于粟惜命地说道。
经纬回到家里,通过手机在网上搜索关于于粟所发传单的刺绣比赛信息。
经乙从厨房里端出几盘菜,又盛了两碗饭摆好。
“姐,吃饭了。”
见经纬没作声,只顾盯着手机看,经乙好奇地凑了过去,以为会抓住她和哪个男人不可告人的聊天记录,谁知姐姐看的只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经乙失望地又叫了一句:“姐,吃饭了。”
经纬把手机递给经乙看,说道:“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奖金很可观。”
经乙一边看一边轻读:“‘方寸间’蜀绣大赛,于8月15日在西塘景禾楼进行比赛。比赛分为两部分,一是拿一份绣好的成品给评委组做评选,二是比赛当场刺绣出一幅小作品。”
看完,经乙道:“没看到奖金啊。”
经纬把宣传单放到经乙手上,指着其中一行字道:“冠军奖励三十万。”
经乙越看越觉得奇怪,说道:“怎么亚军和季军的奖金不是百万现金,而是什么欧洲七日游和游轮海上七日游?”
再看下去,原来是有旅行团赞助了这次比赛。
“不对啊。”经乙眼里充满了疑惑,他把经纬的手机重新拿了过来,翻看了一阵后,说道:“姐,你看,冠军的奖励被更改过。”
“这场蜀绣比赛的报名征集两天前就已经登出来了,冠军的奖励最初也是旅游。姐,你看,这儿写着呢,冠军奖励,体验北极之光游轮半月行。”
经纬庆幸道:“还好改了,说实话,一趟旅游对我们俩来说没什么意思,我们要的是钱。”
“你能保证拿到冠军?”经乙问。
经纬道:“比试别的不行,比试蜀绣我还是有点信心。”
“姐,上阵前就轻敌,当心到时候把你送去旅游,赚不了钱还耽搁时间。”经乙提醒道:“刺绣博大精深,蜀绣更是充满了变化,还是小心点儿为好。而且,审美这种事因人而异,只要绣工不出问题,构图都没有瑕疵,难说谁会胜出成为最后的冠军。”经乙说道。
经纬认同他的说法,道:“获奖靠实力,得冠军得靠运气。不管怎么说还是搏一搏,不然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姐姐要做事,当弟弟的当然无条件支持,他建议道:“姐,不如先把房子抵押了,担保人找宫文绒老师应该也行吧?而且,我们有房产做抵押,有没有担保人也没那么重要。从银行贷到款项后马上租楼找刺绣人,活儿一干起来,绣品卖起来,活水源头不就有了吗?”
经纬望向经乙,问道:“你知道我找的是那栋楼吗?”
“哪儿?”经乙问。
“景禾楼。”
“啊?这么巧?”
经纬道:“我想了想,晚一点开工也不算坏事,说不定还能乘一乘‘方寸间’的东风,赚一波眼球。”
“什么意思?”经乙听得一头雾水。
经纬细道:“之前的千蜀绣艺大赛西塘赛区初赛也是在景禾楼进行比赛的,现在方寸间蜀绣大赛也要在景禾楼进行,这两场比赛下来,大家一看到景禾楼就很容易联想到蜀绣。到时候我再趁热租下来,弄一个绣品展示,把我们京尚绣坊的存活全都拿出来晒晒。刺绣、售卖两不误,还顺便打了广告。”
这话确实有道理,经乙听得两眼放光。
“不过——”经纬迟疑道:“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我拿了冠军的前提下。”
经乙眼里的光骤然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