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把经纬送到景禾楼附近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苏曼妘打来的,说是苏氏绣坊的账目出了大问题,有人做假账并有卷款的嫌疑。
此事关系重大,苏唐不敢逗留。
经纬看出他有急事,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我就快到家了,走两步就好。”
谁知,经纬刚一下车,砰一声闷响,苏唐的车被人撞上了。
苏唐分明把车停在路边的,怎么会追尾?
回头看去,是一辆黑色豪车,司机走了出来,对苏唐赔礼道歉,并愿意给出一笔钱作为修车的钱。
苏唐没有时间和他们纠缠,又见司机态度还不错,便简单看了一下车尾撞的情况,从司机手里厚厚一沓钱中抽出五张作为修理费。
苏唐正要上车,后方有人喊了一声:“原来是苏常务。”
遇上熟人了?苏唐回头看去,见是盛天绣艺集团的大董事陆延昌,便上前打了招呼。
陆延昌笑看了一眼经纬,说道:“难怪她能在千蜀绣艺大赛中脱颖而出,原来是仰仗苏常务的关照。不错,不错。”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抹去了经纬所有的努力和付出。
苏唐道:“比赛自有十多位评委在互相监督,她能脱颖而出也是因为本身绣艺过人。不好意思陆董,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一点事情,就不多陪了。”
陆延昌似笑非笑地问苏唐:“你就不好奇我现在要去哪儿吗?”
听到他这么说,苏唐忽然觉得这次追尾来得有点刻意。
苏唐道:“陆董要做的事我实在不敢随意猜测,祝好。”
不管苏唐想不想听,陆延昌都直接开口道:“我现在要去找扈西元老先生,他说有一批刺绣古董想邀我去看看。扈西元老先生这几年是尤其喜欢做慈善,他要把那么大手笔的东西给我们盛天绣艺集团,对整个蜀绣界来说都是一大幸事。”
苏唐听得吃惊,诧异道:“你是说扈老先生要把那些绣品全部送给你们。”
陆延昌道:“还没说准话,但突然把我们叫去,说是为了这件事,我想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陆延昌让司机关上了车门。
车门被关上的刹那,苏唐发现陆延昌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西装革履,非常英俊帅气,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唐。
陆延昌的车被开走后,他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这就是爸你之前说的苏唐?”
“是他,跟你比起来怎么样?”陆延昌笑问。
“不怎么样。”年轻人一点也不客气:“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被女人喜欢?”
陆延昌道:“子华,等会儿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赢得扈方方的心意,那批蜀绣价值连城,决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陆子华自信道:“没问题,从我第一次谈恋爱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你小子!”陆延昌笑骂了一句。
苏唐回到公司后,发现苏曼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见人,即便他到了,苏曼妘也不肯打开办公室的门。
秘书乔骏玮吓坏了,小声地问苏唐:“董事长她会不会想不开?”
苏唐心里也没底。对姑姑来说,苏氏绣坊是她的命根子,眼下苏氏绣坊是一事接着一事,加上错失那一批失传的绣品,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也失去了。
“姑姑!”苏唐担心地敲门。
敲了一阵后,门开了。
听到门开的声音,其他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苏唐走进去后,寂静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苏曼妘一巴掌扇在了苏唐的脸上。
扇完这一巴掌后,苏曼妘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回到了办公桌前,把头埋在了手臂里,十指伸入头发中。
这么多年来,苏曼妘在苏唐的心里都是一个无比刚强的女强人,遇上伤心事也会难过,遇上麻烦事也会发脾气,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绝望、无助又凌乱。
苏唐开口道:“如果打我一巴掌可以让姑姑冷静下来,值了。”
苏曼妘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走向苏唐,道:“我知道,把苏氏绣坊的事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是不对的,也不该让你把感情当作筹码。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有办法。”苏唐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苏曼妘,说道:“账目的问题我从三年前就发现有问题了,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我想放长线钓大鱼。潜伏在我们公司里的财务只是喽啰,真正的幕后推手另有其人。”
“另外,所有钱款的走向都在掌握之中。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报警了,所以,不仅我们损失的钱会被追回来,犯罪的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苏唐道。
听苏唐这么说,苏曼妘长舒了一口气。
她无比诧异地:“没想到这些事情全在你的掌握之中。那你有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在我们公司安插了傀儡?”
苏唐道:“陆延昌!”
“是他?他怎么会……”苏曼妘对陆延昌没有好感,更没有信任,但也着实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苏唐道:“这件事情等后面我再跟苏董细说,现在有件更重要也更紧急的事情。”
“什么事?”苏曼妘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胸口上,她那颗小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太多波折和浪潮了。
苏唐道:“刚才我遇上了陆延昌,他带了个年轻人去扈家,说是扈老打算把我们苏氏绣坊失传的那些古董刺绣送给他们。”
“当真?”苏曼妘只觉气急攻心。
苏唐劝道:“其实一开始从扈老那里拿走绣品都不是可行的方法,您想,扈老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人,无功不受禄,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人东西?还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他有他的目的,如果我们真接手了那批东西,未必往后就能得到好的发展,也有可能会败得更快。”
苏曼妘心中疑云重重,“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是想垄断刺绣市场?”
“也不是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他想垄断所有高端绣品,从我们苏氏绣坊下手,倒不如从盛天绣艺集团下手,到时候商业之路可直达国际。”苏唐道。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今天你答应跟扈方方在一起,也未必能解除苏氏绣坊现在的困境?”苏曼妘问。
苏唐道:“我认为今天扈老抛出来的选择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我们是不是听话。陆延昌带着一位年轻人过去,可见是想从扈方方找到切入口,同时也向扈老证明他们是非常听话的。”
苏曼妘道:“盛天绣艺集团的局势很复杂,陆延昌只是董事之一,其他几位董事未必就会任由他被摆布。裴彦军、施兰筝还有蔡培竣两夫妇,谁都不是好惹的。算了算了,我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又怎么管得过来他们盛天绣艺集团的事情。”
一大叠文件堆在了苏曼妘的跟前,苏唐对她道:“苏董,这是我关于整改公司所提出的一些方案,有些地方还不够成熟,需要我做完更全面的调查研究后再做修改。”
苏曼妘看着那堆文件,随手翻了翻。
她当苏氏绣坊董事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管理公司?
可是,当她翻了几页后,目光便被吸引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后来索性重新回到第一页,从第一个字重新看起。
当苏曼妘看完文件里的所有文字,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喃喃自语:“难道,挽救苏氏绣坊的办法真的在这份文件里?”
此时,扈家那边的情况有了消息,扈方方恋爱了,在社交平台上大秀恩爱,成为当下最热门的恋爱公主。至于那批绣品,确实到了盛天绣艺集团的手里。
很快,盛天绣艺集团召开了发布会,公布了几家不再合作的公司,苏氏绣坊赫然在列。
看到那份公示时,苏曼妘却突然没有了崩溃和悲伤的情绪,她无比冷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对面写字楼一个个格子间里忙碌的人们。
每天都有公司经历各种事,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无法拒绝,就无需消耗太多悲伤的情绪,还不如像苏唐一样,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一团乱麻中寻找到出口。
这几日苏唐很忙碌,他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修改公司整改方案。
当他从公司大楼经过时,正好看到旁边的电子屏幕上在播放一场刺绣比赛的颁奖典礼。
细看了下,是“方寸间蜀绣大赛”。
最先公布的是季军,一共五名,全都是年岁不小的刺绣人。
苏唐在看屏幕的时候,有几位同事忍不住也凑了过来,惊叹道:“没想到这场小小的比赛居然会有那么多有名的刺绣人参加,你看那位,可是盛天绣艺集团的特约刺绣人,平时很少刺绣,只是为学徒们讲讲课传授一下手艺。”
“是啊,还有那位,头发花白了,非常有名的素衣阁老板。他亲自创建服装品牌后,把刺绣融入其中,非常有名啊。没想到他也参加了,太不可思议了。”
“季军都是这么厉害的角色,那亚军和冠军还不得惊爆眼球。”
屏幕中公布了亚军得主,一共三名。
看到站在台上的三个人时,苏唐也有些吃惊。一个是鼎鼎大名的鸠家绝艺唯一传承人,去年还被国家级采访团队做了专访;一个是汪家绣坊的当家主事;另一个来头更不小,是近二十年没有消息的邬家后人。
苏唐身后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很激动,各个都一副要把屏幕看穿的样子。苏唐心里却浮起酸楚的感觉,这些鼎鼎大名的刺绣人为了三十万的奖金就愿意出征露面,也说明蜀绣的销售真的不如人意。
苏唐暗暗在心里想,终有一天他要创下蜀绣辉煌,让身怀绝艺之人都能尽显才华。
该颁冠军了。
电视里,主持人激动道:“现在,我们将颁发冠军得主,她就是——”